風雅頌別院位于潯陽城外稷山楓林深處,這里風聲鳥聲泉水聲交錯,像奏出的安神曲,安撫著人們躁動的情緒,別院四周栽種著交錯的楓樹,冬日里都空著枝丫,有幾只烏鴉在空中盤旋,空中飄散著檀香,離得越近越濃烈。
暗室里,扶爾滿身血痕,四肢被手腕粗的鐵鏈束縛,鏈條的另一頭深深植于身后墻壁,墻壁上龍形浮雕怒目,顯得十分威嚴。
對面,褚泀言一身玄黑勁裝,悠然高坐于紫檀木皇宮椅,手中把玩著他那把折扇,這把折扇名叫流雨,看似與普通折扇無異,實際每個扇骨里都藏有毒針,射出如細雨,只不過時至今日,能讓褚泀言使用這些毒針的人屈指可數。
戲謔開口;“我放縱你,不過是覺得好玩,沒想到你是真以為我懼怕你手中把柄?”
扶爾想要開口卻發現痛得聲音喑啞,說不清完整一句,褚泀言命郚葉割開了自己身體的每一寸皮膚,傷口不深不淺,但能感受密密麻麻的痛意,又撒上止血的金瘡藥不至于血盡,同時種上了血蠱造血,血蠱,是以宿主的五臟六腑為食來造血的,他確實是樓主教導出來的人,足夠狠毒,忍著痛意盡力放大聲音,“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不愿死得窩囊,不是嗎?所以你才會賠上性命解靈蠱,你知道,只要主人催動,你就是空有軀殼的傀儡。”
轉手收起手中小刀,“你倒是什么都知道,亓明脩還真是收了一條忠心的狗,看來,我再怎么磨,你也不會告訴我他在哪,那便殺了吧。”說罷上前就要將手中小刀插入扶爾心臟。
“慕安!!!”這一聲像是嘶吼出來的,褚泀言的手偏了一分,利器插進血肉的聲音響起,血噴灑了幾滴在褚泀言英俊的面容上,映紅了他的眼眶,聽扶爾顫抖的聲音說了下半句,“還活著……”
“偏了,可惜了……”褚泀言的表情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像聽到了一個陌生的名字,抽出小刀,才發現是一把伸縮的匕首,這把匕首,直穿扶爾的心臟。
這瞬間靜的可怕,眾人連呼吸都不敢大聲,褚泀言轉身走向外出的通道,手上沾染的血順著他垂下的指尖流下,一滴滴打在他行走的道路上,他走的,是一條充滿殺戮的血路……
身后,扶爾的軀體慢慢下沉,雙腿最終彎下,呈下跪狀,雙臂因為鎖鏈的拉扯高高懸于頭頂,吊著整個身體,口中鮮血溢出……
吟姬抽出袖中錦帕,上前蓋在扶爾頭上,垂下的一角將他的眼睛遮擋,“你曾護我一言,這是,我能給你的體面,下輩子,別那么蠢了。”公子的腳步,哪會因為一個名字而停留……
吟姬走后,郚葉看了那縛的人一眼也轉身離開,枼昭將手伸到留溪面前,“哎,你辛苦了,這次我來吧。”又見留溪盯著扶爾尸體發愣,輕撞手肘,詢問:“你干嘛呢?”
留溪才回過神,有點無措,“什,什么?”
“化尸粉。”從懷中遞出。
枼昭邊走邊小聲嘟囔,“這血腥的場面還開小差……”
看著那灘血水,想起扶爾臨終的話語,試探問著;“你們說,扶爾說的是真的嗎?慕安,真的沒死?”轉身走到留溪面前,等著答案。
留溪放下抱著的雙臂,“誰知道呢。”
“你那時和慕安不是很要好,你怎么看?”
聽此,留溪盯了枼昭半晌,是未曾見過的眼神,讓枼昭有些心里有些發毛,許久,什么都沒說轉身離去,枼昭打個寒顫,又竄到角落里擺弄機關的坪幾面前,“你覺得呢?”
坪幾舉著手中利箭,回首:“公子讓我守著風雅頌,保護青梧夫人,雜七雜八的事情我可不參與,但是,我希望是真的。”
——
從風雅頌后院出來就看見留溪站在一棵梧桐樹下遠望,走近才發現他在看一人,那是一位青衣婦人,面容姣好,一笑猶如少女般明媚,發間只有一支青玉發簪,正微笑輕撫著褚泀言的臉。
褚泀言已然是換了一身衣衫,正笑臉迎著,說了些什么,那婦人便開懷得笑了,如春日里綻開的挑花。
“你希望慕安活著嗎?”
斜眼看見是郚葉,答非所問:“青梧夫人近期如何?”
郚葉也不追問,如實回答:“白日里多數是清醒的,只要夜里陷入夢魘便會失心,公子陪著會好很多。”
留溪:“青梧夫人的病,有治愈的希望嗎?”
沉思半晌,“我不知道,若是去了心病,也許會。”
旁邊的人沒再接話,庭院里只余眼前那二人的笑語,留溪緊緊攥著手心里的珠花,看著那婦人,心中想著:至少,她愛的人,有人是活在幸福里的。
扶爾死了,留溪倒是樂見的。
天外樓由魔教圣女隱創立,樓中刺客稱為影子,以順序為名,互相不問真名與出身,樓主隱規定天外樓刺殺不涉皇親貴胄,可在十五年前,當時的天外樓有一影子刺客卻接了刺殺南齊皇帝的任務,后來他毒殺了隱,成為了天外樓第二任樓主,也就是,扶爾所忠心的主人,叫亓明脩,與南齊皇室同姓,聽聞,是皇帝的同父兄弟……
相對于第一任樓主,亓明脩更為狠毒一些,他從不信任任何人,熟悉毒蟲毒草,便將樓中所有影子都用毒控制著,直到,褚泀言以藥人之血換取樓中影子信任,聯合眾人刺殺,亓明脩潛逃,而他正式接管天外樓,但仍以公子身份,不稱樓主。
在那場刺殺里,褚泀言拿到了天外樓,但也失去了自小一起長大的玩伴,那個名叫慕安的女孩替他受了一劍,倒在了他面前……
慕安背對著他,他連利劍沒入她身體那刻的表情,都不曾看見,一定,很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