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嶺荊棘叢生,漫山遍地都是紅色的曼陀羅情花,花藤上布滿了尖銳的花刺,盡管整座山因為曼陀羅看起來姹紫嫣紅,十分鮮艷瑰麗,可不小心一腳踩下去就有可能會性命不保。
曼陀羅情花本來沒有劇毒,可自從這座山多了只神獸后那瘴氣越來越厚重甚至染上了花草,久而久之花就被染上了劇毒。
山谷內瘴氣彌漫,那飛流湍急的瀑布之下有一片沼澤,沼澤邊上長滿了曼陀羅花,祖靈飛身掠過這一片沼澤,腳尖恰好落在瀑布不遠處的一塊巨石。
那沼澤中間有幾塊凸起來的礁石,堪堪容納一人,律荒站在沼澤中的一塊礁石,專注地望著這片遼闊的山谷,并未發現祖靈躲在瀑布之下。
山谷內除了瀑布聲就是沼澤的冒泡聲,毫無其他生靈的痕跡。
律荒化出銀祈扇,那把銀扇自他手中飛出,山谷內銀祈扇像流星劃過發出一陣嗡響,瘴氣繚繞中銀扇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像是驚擾了山中的寧靜。
似乎在山谷深處,混著瀑布聲之中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哀嚎,那泥濘的沼澤底下伴隨著哀嚎聲冒出了一只巨獸。
銀祈扇身冒出了鋒利的刀刃,它被律荒操控著飛去那只巨獸的要害處,眼看就要切中要害殺掉這只律巨獸,可惜被巨獸一個轉身躲去了。
銀祈扇只停頓了一下又馳往巨獸的上方,剛停在上空,律荒念了一個法咒,一頂圓形氣流自扇身而落,懸掛在巨獸周圍,任那巨獸哀吼連聲耗盡力氣撓那氣流,那股氣流依舊堅固得像鐵墻般封住了它。
律荒微嘆了口氣,欲過去將巨獸的內丹取下,祖靈卻從身后出來叫住了他,“律荒殿下,你這是做什么?”
律荒停下,對她突然的出現有些詫異,“祖靈?你什么時候在這兒的?”
祖靈面對此情形倒是坦白,“我是偷偷跟過來的。”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律荒面色沉峻,靜默地看向那只不停地用爪子去撓氣流,想逃出來的巨獸。
祖靈是擔心他才跟著過來,然而被他這冷漠的樣子刺激到,擔心之余反而多了些不甘和怨憤,“殿下孤身一人來這么危險的地方,難道就應該么?”
律荒置若旁騖,狠狠地揮袖將她彈開到了幾十米外的礁石上。
“殿下!”
祖靈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上,她落在礁石上的同時看到了律荒飛到了那只巨獸身邊,用神力妄圖隔著那結界掏出巨獸的內丹。
可巨獸畢竟活了百萬年哪是這么容易就被掏出內丹,它怒吼一聲,從嘴里噴出了紫色火焰,振翅破出了這層結界。
律荒及時收手,見它沖出結界快要飛出山谷,果斷地飛身躍到銀祈扇處在空中與巨獸不斷地廝殺。
直到他馳在巨獸的身上。
當他落在巨獸的背脊時,毫不猶豫地將銀祈扇的刀刃在它的脖子上狠狠地刺了下去。
巨獸發出了一陣哀嚎聲,再也飛不動了,帶著律荒一并掉落在山谷的瀑布旁,那九尾發出了火紅的光芒,在即將筋疲力盡時它將身上的律荒甩了下去,通體赤焰的巨獸兇猛地用它的九尾狠狠地將律荒擊落在瀑布下。
律荒被巨獸身上赤焰的戾氣灼傷,傷到了元神,被巨獸損掉了大半靈力。
那湍急的水流將律荒沖到了沼澤邊緣,眼看著他快被急流推向沼澤,他靈力一時用不上,只能翻身滾向了旁邊的荊棘花叢。
被花刺傷的周身痛楚讓他額頭青筋暴起,他痛得面目猙獰,躺在花叢中嘶啞地慘叫了一聲,硬是從這折磨的疼痛中忍了下來從曼陀羅花藤里爬上了礁石。
“殿下!”
祖靈飛躍到他身邊時便是看到這樣的場景。
那個始終是纖塵不染的謫仙帝君此刻卻發絲凌亂的,白衫浸染了一片一片刺眼的血紅色,奄奄一息地躺在礁石上。
她只恨她來晚了一步,又恨他將她推開了幾十米外,若不然她定能及時地趕過去挽救他。
她心疼地抱起律荒,“殿下,你這是何苦?”
“內丹。”此時的律荒一心只顧著那只巨獸的內丹,根本沒心思和祖靈說上話。
那懷里的溫度忽然離開,祖靈一時茫然面色蒼白,“那內丹就這么重要么,這到底是為了什么。”
律荒沉聲地答道,“為了天下蒼生用的。”
“這蒼生又何苦要用殿下的命來換。”祖靈吼他,像是在痛斥他的超然物外,舍生取義。
律荒這次并沒有搭理她,他拖著疲憊的身軀,步履蹣跚地走到了神獸身邊,然后看著神獸釋懷地笑了,似乎在感嘆這只萬年神獸終于倒下了。
笑完后他用手中的銀扇刀刃,戳進神獸的心臟,鮮血噴涌而出,灑了一些在他雋秀的俊容上,可他毫不在意,只眨了下眼眸,便從神獸的心臟里掏出了一顆如火焰般的圓潤內丹,然后將其放進隨身攜帶的歸元鼎內。
做完這一切,他來到祖靈身旁,面無表情對她道,“你逾越了。”
祖靈感到一絲不可置信,面容凄厲,“我關心你的安危有錯嗎?”
那歸元鼎被他收回,銀祈扇斂去了鋒利的刀刃落回他手中。
他身后的瀑布飛流直下,有冷風吹過,掀起了他那血跡斑斑的白色鍛袍,有幾根凌亂的發絲在風中搖曳,他神情淡然,清冷道:“我本就不該是這世間的神,自那天如綰上神將我點化成人起,我就擔負著這天下,我生來就是為蒼生而活,曼陀嶺此行我只愿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倒好擅自離開天界跟了過來,此事我不想追究,但你要是礙了我此行,別怪我翻臉無情。”
祖靈錯愕地看著他,那姣好的面容夾著悲戚與孤寂,她站在礁石上被瀑布下的湍流沖過來的冷風吹得渾身顫抖。
“為何?”她不明白,昔日待她很好的,那位掌管天下的神君如今卻變作了另一副模樣。
律荒的聲音如秋冬寒冷般清冽,“那日我前往千塵山查看焱境,欲讓清穹昭告天界封齊國公主為天后,可他卻同我講那紙婚書不見了蹤影,仙靈們因此都沒把此事放心上。”
他的眼神無一絲情感,就像冬季的寒流般冰冷得讓她透徹心骨。
他淡漠地看著祖靈,繼續說道,“那婚書就在我殿內未曾有人動過,也無人敢動。我思來想去,那日我剛從靈玄殿離去,你就進了殿內,靈玄殿就清穹和你敢動我的東西,你說婚書被盜這事會不會是清穹干的?”
祖靈瞳孔震驚,久久未從律荒冰冷的話中回過神來。
良久,她才艱難開口,“我,我不知道。”
律荒的烏瞳深不見底,像是暴風雨前的烏云壓頂,他面容冷峻得如風雪中的極寒冰山。
祖靈嘴角牽起一抹僵硬而不自然的微笑,極力解釋道,“或許,是其他仙子清掃時不小心弄丟了呢?畢竟都放了許久,臟兮兮的像張廢紙一樣都看不出來是……”
他神情微不耐煩打斷她,“你怎么知道是臟的。”
祖靈啞言。
那日她的確把婚書當作廢紙扔給了收拾靈玄殿的小仙們,還同她們講過“把這廢紙扔了”的這句話,她以為齊國想與天界攀上關系,這婚書不過就是張沒用的紙,婚書和帝君都不在,天界和齊國的聯姻最多就沒了證實而已,帝君斷然不會理會這樁婚事的,只是她沒想過,都已經這么久的事了,帝君卻仍然記得。
律荒又等了半晌,終是有些不悅地打算離開。
可在他邁出一步時,祖靈的聲音又很突兀地響起,“就算是我干的又如何,那天我把它扔了。”
他背對著祖靈,那寬闊的背影如同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聯姻此事與你無關,你大可不必橫插一腳。”
祖靈的內心既感到沉悶又覺得錐心刺骨,掌心里的指尖差點要將她的手心掐出血,“與我無關?可她只是個凡人,她不配。”
“日后她會成仙的。”說完,律荒突然五臟六腑具感疼痛,他身體不支,咳了幾聲后有幾滴血從喉嚨內咳了出來,染在了他手背上。
祖靈望著他的背影,并沒看見他吐血的樣子,凄涼地嗤笑道,“呵,只是因為她靈根先天完好無損,是個修仙的好苗子,你就當真要助她成仙娶她為后?”
“是。”
以往天界的仙子們都道是帝君和祖靈仙子乃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帝君對此緘默不語,天界之中大大小小的事他都把她帶在身邊一同前往去處理,她享受他帶給她這樣的“溫情”,可如今他的聲音冷絕得讓她心灰意冷。
冷風蕭瑟,她笑得蒼白無力,“扔了那婚書是祖靈做得不妥,祖靈向殿下賠個不是,此行祖靈是心有愧疚才跟著殿下過來,還望殿下見諒,祖靈在此祝律荒帝君和齊國隕天珺百年好合。”
“謝謝。”他言簡意賅地答謝,聲音十分涼薄。
說完話,律荒頭也不回地拖著沉重的步伐用僅存的一絲靈力啟動銀祈扇飛回了天界,獨留下孤身一人的祖靈寂寥地站在這幽僻的山谷內,陪著那頭剛死掉的神獸尸體,伴著瀑布下的寒流與血腥味,她的臉頰上流下了兩痕清晰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