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
琴弦的振動聲猶在,玄色的衣袖,掀起一陣大風,大片大片的落葉,齊刷刷地向男子席卷而去,最終落在了距腳尖不過1寸的距離。
“晚意!是我!我是承楓!”在下一波攻擊到來之前,王珩及時報出名號,隨即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人,幾乎快要喜極而泣。
這張臉,已經多久沒見了?
熟悉的聲音和名字,塵封已久的記憶鋪天蓋地地涌來。
顧安一揮衣袖,及時收手。
王珩不顧形象,快步沖到顧安身前,雙手抓住他的肩膀,上上下下地打量:“真好,你還活著,青聿知道,一定也會高興的。”
旋即,他就發現了顧安的雙目有問題:“晚意,你……你的眼睛怎么了?”
“如你所見,瞎了。”本以為不會再見的故人卻突然出現,顧安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現在逃跑裝不認識,好像也來不及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還活著,為何不來找我們?!”王珩大聲責問,“你到底還有沒有把我們當兄弟?!”你知不知道我這些年一直在找你?!
當年顧家出事,恰巧也是左相告老還鄉之時,彼時瑯琊王氏正處于風口浪尖,王珩忙著處理自家事都來不及,根本沒空去管顧家的事。
等他回過頭來,卻被告知顧家滿門皆已遭難。
自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沒有原諒過自己。因為自己的疏忽,導致最好的兄弟,含恨獨赴黃泉路,他卻什么忙都幫不上。
他不信顧安就這么死了,所以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找,一直在找,即便有一點點的蛛絲馬跡,他也會親自去查看。
未曾想,他苦苦尋找了多年人,竟然就在身邊!
“抱歉。”顧安輕生道。在那一刻,再多的解釋,好像也變得蒼白無力了。
王珩的手不自覺的用力,一雙鳳眼不知道在何時已經變得紅彤彤的了。
他將人一把攬入懷中,緊緊地抱住,那是屬于好兄弟之間無聲地交流:“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衣冠冢旁,青竹微微仰面,悄悄吸了吸鼻子,小聲嘀咕:“都一晚了,這酒精怎么還沒散去,真是……辣眼睛……”
久別重逢的高興與短暫的問候之后,顧安和王珩交換著彼此這些年來的情報。
王珩自是不信顧安會叛國,等他騰出手來后,立馬就去徹查此事,果不其然,讓他找出了不少疑點。
“七年前,伯父和虹哥之死是江善的手筆,雖然證據都比較散,但還是有不少都是直指江善,想來顧家叛國一案,定少不了他的參與!”王珩想幫顧安復仇,替顧家翻案,故而這些年一直在努力,“本來想在歐陽豪那里再去找找證據的,不曾想倒是讓你給搶先了。”
“父兄之死我早已知曉,江善在朝中根基深厚,這些年來皇帝病重,也是越發地儀仗他,朝堂可謂是成了他的一言堂。且不說眼下我們手中掌握的證據,只能說明江善害我父兄,卻不能證明顧家沒有叛國,就是我們把這些證據都呈上去,最后皇帝能不能看到還得兩說。萬一全部落到江善手中,那就都白費了。”顧安搖了搖頭,這也是為何他雖手握證據,卻遲遲沒有上訴的原因。
“那你想怎么做?”
“把江善做的所有惡事,都聚集到一起,讓他徹底翻不了身。”清冷的嗓音中,暗含殺機。
“此事可不容易。”這可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啊!
“過些天,你幫我把青聿約出來吧。”反正王珩都已經知道了,顧安也不打算再瞞著另一個了。
“正好,我們兄弟三人也是許久未見了!”王珩不知不覺,便想起了三人一同在學堂讀書時的樣子。
上樹掏鳥,下河摸魚,人稱京都三霸王的日子,真是一去不返啊。
人聲鼎沸的京都長街上,依舊有著絡繹不絕衣著各異的行人,馬蹄聲與駝鈴聲交互輝映,可熱鬧啦。
茶棚下,秦瀾月叫了一壺好茶,神哉哉地喝起來,但可惜她的內心就像茶盞中的漣漪一樣,遠沒有那么平靜。
“姑娘您每次都跑大老遠,等半天,就只是為了和王大人打個招呼?您這樣,他也不知道您的心思啊。”紅纓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好心建議道:“奴婢看人家都是一起吃個便飯,聊聊天,然后再旁敲側擊一下,若是有意大家心照不宣,自然而然地也就在一起了,哪有像姑娘這般的。”
秦瀾月才不會納諫呢:“你懂什么?我這叫循序漸進!博好感呢!王大人可不像其他人,他聰明著呢,那些個所謂的旁敲側擊他一眼就看出來了,萬一……我表現地太露骨了,把人給嚇跑了怎么辦?”
紅纓還想說點什么,就聽到前方傳來一陣馬蹄聲。
京都內禁止奔馬,王珩就一身朝服,端坐在高頭大馬上,緩緩走來。
隨行的侍衛環衛在四周,確保能將行人隔離在三步開外,免得沖撞了這位有潔癖的大人。
“王大人!好巧!又遇到了!”待到一行人快行至跟前時,秦瀾月適時地出聲,成功叫住了幾人。
“秦姑娘。”王珩急著回去辦公呢,故而只是居高臨下地點頭示意。
秦瀾月也不惱,興致沖沖地和人閑談起來:“大人這是剛從郊外回來?”
王珩微笑點頭。
“聽說最近不太平,大人作為鴻臚寺少卿,恐怕也很辛苦吧?”
王珩微笑點頭。
“大人這是要去公署嗎?”
王珩微笑點頭。
見秦瀾月似乎還有要說下去的意思,王珩先一步開口了:“在下還有公務在身……”
他話還沒說完,秦瀾月立馬表示理解:“那我就不打擾大人了。”
王珩微笑點頭,然后一行人驅馬而去。
秦瀾月就這么遠遠地目不轉睛地望著,望著,望著。
一直到他們變成一個黑點,消失在街道的盡頭,這才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
紅纓突然覺得,自家主子說得很有道理!
看看現在,光是“偶遇”一下王大人,秦瀾月就已經滿臉花癡,就差口水嘀嗒了,這要是再和王大人一起吃個飯,聊個天,還不知道她能干出哪些驚天動地的舉動來,沒準兒真的能把人嚇跑了。
精干的馬兒伏著公務在身的主人,消失在街道的盡頭,秦瀾月收拾收拾東西,也準備回家去了。
主仆二人,策馬歸家。
秦府大門前的街道上,三匹馬兒在一起,也絲毫不顯擁擠。
秦瀾月看著那侍衛手里拿著什么東西,然后神色匆匆地進了對面的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