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陽光下,秦昭月將最后幾粒種子埋好,錘了錘略有些酸痛的腰背。
希望下次來的時候,它們已經開花了。皆是滿院子的五彩斑斕,一定很好看。
她這般想著。
“吱呀——”
禁閉的屋門被打開了,還是那兩個衣著樸素的男人,被小童迎著,朝秦昭月這邊走來。
“秦姑娘。”王珩站在花泥外,得體地作揖。
“太子殿下,王大人。”秦昭月回禮。
至于咱們高傲的太子殿下,則是施舍了一個嫌棄的眼神,給這滿院子的花花草草。
王珩不理會他,從懷中掏出一封平整的信封:“這是秦二姑娘托付在下轉交的。”
看著眼前的爛泥,王珩有些無從下腳。
“念念?”聽到妹妹的名字,秦昭月的心跳都仿佛漏了一拍,急忙上前接過,想要拆開來看。
王珩貼心地告辭了。
而我們的太子殿下,還是鄙夷地看了一眼秦昭月身上沾到的花泥:“就知道插花弄草!無甚他用!”
秦昭月聞言,眨巴了一下眼睛,這是……在說她嗎?
王珩拽了趙稷一把,轉身賠禮道歉:“秦姑娘莫怪,青聿并非針對你一人,他對誰都這樣。”
“不是孤說錯了嗎?!晚意日后是要報仇的!她這般無用,除了連累還會什么?!你!說得就是你!”趙稷指著秦昭月的鼻子道,“你日后離晚意遠一點!”
“你可少說兩句吧!”王珩無奈地把人拽走了,還不忘對秦昭月歉意地笑了笑。
秦昭月不解地歪頭。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兒惹到這位太子殿下了,怎么每次見到她,都是這么一副傲然鄙視的樣子?
真算起來,他們也不過見過兩面吧?
算啦!看在他是太子的份兒上,就不與他計較了!
秦昭月剛要拆開信,倏然想起自己手上都是爛泥,于是連忙讓嘉兒去打了一盆水,把手洗干凈了,這才細細閱讀起這封橫跨了大半個東籬的家書。
里面不僅有秦將軍和秦夫人的殷殷囑托,詢問平安否;還有秦瀾月洋洋灑灑好幾頁紙的話家常,好像要把她不在家里,錯過的事情全都說一遍;更有我們秦宴小朋友鬼畫符一樣的天書。
秦昭月一人捧著信,一會兒熱淚盈眶,一會兒又笑意妍妍。
正當她看完第三遍的時候,顧安派人來傳話了,說是讓收拾收拾,明日便要上路回京去了。
“還真是快啊。”孟娘打發了傳話之人,喃喃自語。
是呀,在姑蘇的這段日子好像過得格外的快。真是不想回去了啊。
但即便是有千不舍萬不舍,眾人還是坐上了回京的馬車。
秦昭月遙望姑蘇城在身后遠去,漸漸化作一個黑點消失不見。
“喜歡這里?”顧安清冷的聲音響起。
“嗯。”秦昭月毫不猶豫地點頭。
“那等所有事情都結束了,我們再來這里。”
“好!”
悠悠的馬車混跡在車隊中,還不起眼地回了京都。
與南下時不同,一路北上氣候就越冷,等踏入京都的城門時,天空開始飄起了大雪。
秦昭月又恢復了病美人兒的模樣,把自己裹得跟個粽子一樣。
“可惜那糟老頭子腿腳不好,不然就讓他一起來了。”秦昭月頗為惋惜地說道。
她有些擔心顧安的眼睛。
“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被吵得頭疼。”顧安說著,似乎已經見到了那個場面,無力地扶額。
“嗯?”秦昭月不解。
這是什么意思?
顧安輕笑一聲:“你日后就會明白了。”
車轱轆悠悠地轉著,街上行人的閑談也是一股腦兒全入了耳。
“你聽說了嗎?十日后楊家老夫人七十大壽,屆時會在城里四處施粥,不管是誰,都可以去討一碗八寶如意粥!”
“聽說了!楊老夫人本意不欲大辦,但楊大人說了,之前六十大壽已經從簡了,若是七十大壽還從簡,那他這個做兒子的就太不孝順啦!”
“我聽說楊大人給全京都的人都下請帖了!不僅王孫貴胄可以前去賀喜,就連咱們普通老百姓,也可以去楊家門口坐坐,看看戲班子唱戲呢!”
“京都已經許久沒有這般熱鬧了!”
“是啊,自打皇上病重,誰家敢大肆操辦喜事兒啊?!”
“我聽說,楊家這次是得到右相許可的!就連皇上都給楊老夫人準備了賀禮!”
……
馬車上,顧安和秦昭月自然是把他們的話聽個一清二楚:“十日后啊……”
“若不然十日后還是我去吧!”這一路上,顧安已經把那日與趙稷王珩的對話告訴了秦昭月,“你眼睛不方便也找不東西,到時候青竹帶著你,反而還不方便。”
“不行,我不能把你牽扯進來。”顧安想也不想就回絕了。
“我……”秦昭月想再說點什么,顧安就把她打斷了。
“別擔心,既然知道他們在那里布下了天羅地網,我又怎么會跑去送死?放心吧,我已經想好對策了。”
話是這么說說,可秦昭月還是挺擔心的。
她輕嘆一口氣:罷了,到時候再說吧。
毫不起眼的馬車徑直拐入一方小巷,隨即三輛一模一樣的馬車從巷尾出來,朝著三個方向駛去。
如今江善正在嚴查,是誰要替顧家翻案,這是褚先生為了亂認眼球而使得障眼法。
馬車再一次拐入一方小巷,隨即又變出兩輛來。就這樣不斷地繞路,不斷地分叉。
最終一輛馬車停在了雜貨鋪的后門。
秦昭月與顧安在褚先生與青竹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進了院子。
夜幕代替了白晝,點點雪花飛落而下,宛如星辰墜地。
院子里,顧安仰面站在屋檐下,任由風把雪吹到臉頰上。
“公子,都已經準備好了,當日只憑公子一聲令下,我們的人就能把楊府團團包圍。”褚先生一身道袍,宛若踏月而來。
顧安點頭。
“那……姑娘那邊……”
顧安沉默著仰頭,無神的雙眸所過之處,是比黑夜還要黑的風景。
“我的世界一片黑暗,豈敢拖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