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去你就去。”齊大人有些不耐煩，“你一定要說到，若是今日來不得，便請明日必定過府一敘。”
想想又道，“若是得罪了貴客，我不饒你。”
把個管家罵得暈乎乎的，到了圖門江跟前，倒真不敢造次了。
當夜圖門江便來了，只是時辰稍晚了些。
齊仕昆在書房久候，待人來了，早換出笑臉來招呼：“圖小哥快請。”
圖門江心中一哂，亦不客氣，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
管家看了，嘴角微抽，但也未造次，待上過茶后，便告罪退了下去。
房門一關，齊仕昆便從懷里掏出錦盒來遞了過去。
圖門江定晴一看，正是自己上次遞出去的那盒，因此并不接過來，而是似笑非笑的抬起了臉來：“大人，這是？”
“小哥為齊某籌謀，已是恩德，若再要收下厚禮，齊某未免太皮厚了些。”
他一張老臉，非要做羞澀誠懇狀，實在讓圖門江惡心。
“大人，”圖門江聽了，伸手一擋，“送出去的禮，怎么會收回來呢，大家安心便是。”
“再說了，”圖門江壓低聲音，身子向前一傾，“這也不是小子的籌謀，實在是我家大小姐的意思。”
齊仕昆笑得諂媚：“這是自然，這是自然，林家大小姐嫁給了遠兒，我們也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了。”
他把這句話強調了兩次，這才問道：“就是不知道，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吩咐，有用得上老夫的地方，還請明言。”
漫說你現下只是個禮部侍郎，便是你已成禮部尚書，又有什么用得上你的地方？
圖門江搖頭：“大人休要多心。”
這，你不提要求，我怎么往下說呢？齊仕昆心里發急。
他怎么會滿足會一個代理視事，自然想趁機拿穩正位才是！
“若是大小姐有所差遣，齊某必定竭盡全力。”
圖門江只覺得好笑，擺手道：“大人不必客氣，若有事，小子自會上門來求大人。”
齊仕昆這才覺得放心了些，想了想，又試探道：“我有一位同科在軍機處，他今日傳信來提醒我，說我的事，要多謝權總管。只是過去，我從未與權大伴接觸過，倒不知他的喜好。”
真是貪得無厭。
圖門江端起茶盅來啜了一口，含含糊糊的道：“這才哪到哪？啊？我聽說大人目下還在代理視事嘛，馮大人畢竟才報丁憂，這是盡孝道，若是此時立刻卸職，那些讀書人知道了，該怎么說呢？”
原來是這個緣故，合情合理。
齊仕昆啞然，沒了話說。
是嘛，總不能說別人才丁憂就把人搞下去，就是皇上因著二后案，心里有些不舒服，因此未予馮某奪情的待遇，但也不至于就要馬上將他拿下。
想到這里，齊仕昆艱難的想把臉色轉過來。
“依我看，大人不如先好好上差，再著手安排家事。聽說大公子結親不久，長子長媳，大人總要著重安置一番，再有二公子、三公子，雖在進學，這眼看也都成人了，總要為將來打算一番，下面還有小姐。算來算去，一個三進的宅子總是要的。”
“大人現在有空，不妨就去操辦操辦這些。”他將桌上的盒子往齊仕昆處推了推，“若是日后，不免打眼了些。”
這是在說，若是得位了再買宅修葺，不免是拿話給別人說，無事也傳成有事了。
齊仕昆得了準話，心中一片熨貼，這是真正為自己打算啊。
“既如此，就托賴小哥周全，若有差遣，還請不要客氣。”
圖門江懶得看他這副點頭哈腰的模樣，托辭要走，齊仕昆親自送了客。
回了自己在京的住處，圖門江有些疲倦，命人泡了一盞釅茶上來飲了，這才提筆磨墨，給林大小姐寫信。
一時信得了，他又映著燈火仔細檢查無誤，墨跡干了，這才折了裝好，用蠟印封了，揣進袖中去找圖家大哥。
“大哥，大小姐吩咐的事辦得了。”
“我看大小姐是要把這個人拿在手里用，便多加了些功夫，你回去，讓嫂子仔細給小姐說說，看得當不得當，再推不推一把。”
說罷他便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給圖家大哥講了一遍。
圖門海聽得眼中異彩連連，饒是親兄弟，他也常為弟弟的巧思折服，京城這不好踩的一畝三分地，還真要他來才踏得平。
“那權總管是？”
“權總管，”圖門江交了差事，身上已經有些輕松，懶懶坐下來道，“是當今皇上尚在潛邸時的伴伴，今上正位，他自然有一番因果。”
圖門海有些迷惑：“外面不是都說，皇上的大伴伴姓高嗎。”
當弟弟的笑著搖搖頭：“大哥，實則高大伴才是眼下內務府的總管，權伴伴不過是副使。可是，皇上說是誰，那不就是誰嗎。他要信誰用誰，眼下還有誰能駁他不成？”
看圖門海仍就面露迷惘之色，圖門江倒有了兩分談興。
“大哥，高大伴是當今太后賞的，那時皇上只是太子，仍居潛邸，一應事宜都是太后關照著，他身邊的大伴，自然也是當時的皇后，現在的太后娘娘指派的。”
“可是權伴伴不一樣，那時他不過十來歲，與皇上同齡，是皇上的親娘，甘貴人想法子送去的。”
這樣的秘辛，外人哪里得知，圖門海張大了嘴巴。
圖門江拿手指在桌上比劃起來：“甘貴人于前朝時也不是多得寵，不過偶然雨露有了皇子，當時的周皇后上了年紀，自己膝下空虛，其他娘娘勢大，一是不好抱來養育，二是背后勢力復雜，反而甘貴人自己不得寵，娘家亦平平，才被她看上了。”
“只是她得了十一皇子，便不肯輕忽，教養得非常嚴厲，聽說當時，打罵是常事，甚至有背不好書便餓肚子的事發生。”
圖門海聽得瞠目結舌，此時才道：“這不過是你瞎編的吧，那可是皇子，怎么可能。”
當弟弟的揮揮手：“你還別不信，若不是為了這個，甘貴人何必要想盡辦法送權伴伴去呢。”
“天下有鹿，群雄逐之。那個位置，誰不想？若不是周家強勢，內有文臣，外有武將撐腰，十一皇子怎么會就順順利利獲封太子，得以正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