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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求娶艱難

正值初秋,溫暖的陽光映照在土地上,伴隨著涼爽的微風,吹干了人們忙于豐收瓜果流下的汗水,也帶走了夏季悶熱焦躁。

京城的秋天仿佛一副五彩斑斕的畫卷,金黃的落葉稀稀拉拉掉落一地,像是遍地黃金。經過夏日雨水的孕育,農田的蔬果大豐收,農戶載了滿滿一車鮮甜多汁的瓜果蔬菜進城叫賣。此畫卷看盡人生百態、多姿多彩。

隨著百日菊、向日葵等花相繼開放,引得京中貴人多了幾分賞花的興致,莊重威嚴的皇宮一改往常,就連深溝高壁、防御森嚴的城門也看起來慈眉善目。

皇上聽聞周令暄帶犯人尸首回京,特命東廠大監李公公在城門內等候。

直至傍晚,周令暄一行人到達京城,指派兩名侍衛護送江小圓回鴻興班,自己便匆匆回宮面圣。

侍衛把她送回院子已是酉時,太陽已經落山,門前的燈籠沒有及時點亮,大門緊閉,往日的喧鬧歡樂似乎蕩然無存。

在推開院門的前一刻,江小圓還在為突如其來的災難感到難過,結果門后卻是另一番光景。

大伙兒都在!

他們看見江小圓激動地跑過來擁抱她,七嘴八舌地關心她這些天過得怎樣,四王爺是否刁難她,有沒有挨餓受累……

那么多問題,她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個才好。

總之,此時此刻的她感覺無比幸福,雖然他們都一樣,要么是買來的孩子,要么是無父無母的孤兒,都是爹不疼娘不愛的可憐人。

剛進來鴻興班時,她有無數次渴望逃離這里,她要回朱州,回到自己的家里。

自從那次重新遇見父親才算明白,她哪里還有歸宿?。坎贿^是一葉浮萍,四海為家。

看著師兄弟平安無事,她這段時日懸著的心終于能放下,原來自己早就把鴻興班當做她的家,只是一直以來不愿接受。

他們告訴江小圓,原來三天前宮里來人到大牢傳皇上口諭,是四王爺提前傳信入宮,說劉尚書遇害一案已查明跟鴻興班無關,讓獄卒將他們無罪釋放。

周令暄沒能生擒犯人回宮受審,必然會惹得皇上雷霆大怒,在這種時候,他還能顧及鴻興班,特意跟皇上求情,江小圓心中對他不禁多了幾分感激。

見過師兄弟之后,他們說班主正在房中,說是等她回來便過去見他。

進門瞧見班主一聲不吭拿著剪刀修剪盆栽的雜草,發現她進了房中,瞥一眼無奈嘆氣,語氣沉重且嚴厲。

“我教你的都忘記了?事有輕重緩急,你擔心則亂?!?/p>

自知辦事不力,江小圓驚慌失措地垂首請罪,“小圓知錯,任務失敗,請班主責罰?!?/p>

近些年有個神秘莫測的情報組織初露鋒芒,據說他們是專門收集天下奇聞,官員私密的組織,手下遍布各處,據點多如蛛網,因而人們統稱“情報網”。

只要付得起銀兩,什么消息都能買到。此事一出,不少人蠢蠢欲動要找情報網買消息,可是甚少有人知道這個情報網所在何處,主人又是何人,有心合作卻實在無從下手。

此前周令暄有意與情報網合作,可惜對方來去無影蹤,查到的線索寥寥無幾。

其實他救下的鴻興班便是據點之一,而江小圓的另一層身份是情報網密探,她對朝中瞬息萬變的局勢,各官員結黨營私之事了如指掌。

此次主人特地將她安插在周令暄身邊,一是探查他對各官員的態度,好應對未來的皇位之爭,其次是要助他看清局勢,扳倒景妃一黨。

最開始的,江小圓戳破周令宸送密函引導兇手在朱州,到查府邸意外發現戶部尚書私藏周予禮結黨的罪證,周妍插手徐二勝的謀殺案,這一切都是在試探周令暄對皇子的態度。

鴻興班含冤入獄,江小圓救人心切,偷偷聯系朱州據點,想要找到徐二勝的親眷以此作為談判籌碼,卻因此疏忽對徐二勝看守,讓周妍有可乘之機。

不然今日周令暄帶犯人回京,當著朝堂百官的面,指認周予禮與其串通殺害官員,雖不能讓他一朝失勢,但至少引起皇上懷疑他有奪權之心,日后多加防范。

還可助周令暄在皇上跟前立功,奪得皇上信任,而不像如今回去領罰。

既然江小圓主動認錯,這段時日她也受苦了,班主只斥責幾句便作罷。“罷了,事已至此,罰你亦無濟于事?!?/p>

“結果不盡人意,但前面還算順利,四王爺有何異常?”

江小圓早發覺不對勁,“從出發去朱州開始,他便處于下風,被長公主牽著鼻子走?!?/p>

“后來審訊徐二勝也像是走過場,離開時衣衫干凈,無半點血跡,根本沒動用刑具。由此看來徐二勝指認周予禮與否,對他的計劃似乎并不重要?!?/p>

周令暄一向頭腦機靈,算無遺策,又親斷過許多案件,并非預料不到周妍會威脅犯人自盡。親屬探視囚犯之時,獄卒必須在場,絕不會放任親屬在牢里自由行動。

最后一針見血,“花大功夫抓的犯人理應看守森嚴,竟放外人進監獄威逼徐二勝自盡。處處是漏洞,唯一能解釋的就是他是刻意為之?!?/p>

推斷得有理有據,不愧是主人親選的密探,班主語重心長道,“繼續探!主人親自出馬將你送到他身邊,切莫辜負主人對你的期望?!?/p>

“你不是一直想和小齊回家鄉生活嗎?此事若成了,許你們自由身,天涯海角隨你去。”

回家,聽到這兩個字她不由得悵然若失,娘親早早離世,父親又有自己的家庭,她現在哪里還有家。

她唯一的愿望便是重回自由身,和小齊走遍各州,看盡世間繁華。

江小圓應道,“明白。”

從班主房中出來,突然記起從進院子大門起,小齊始終沒出現,該不會出什么事吧。

她一個個房間進去找,逢人就問有沒有見過小齊,都說小齊跟他們一起回來的,只是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最后來到柴房,這間柴房距離院子最遠,所以很少有人會過來。

江小圓聽見里面有輕微地哭聲,推門發現小齊就躲在柴房角落。

著急過頭了,她開口便是嚴厲指責,“你怎么在這!我回來之后找不見你,你知道我有多著急嗎!”

江小齊聽見熟悉的聲音,往門口望去,帶著哭腔喊道,“姐姐~”

“姐姐我害怕,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一哭,江小圓語氣立馬放柔和,“沒事,都回來了,我們不會再被關進大牢,別怕啊?!?/p>

然后張開雙臂欲給他擁抱,人在難過時一個溫暖的擁抱勝過千言萬語。

可她的手剛觸碰到他后背,他像是很痛苦一樣,身子立刻往后縮。

一眼瞧出不對勁,掏出火折子把柴房的蠟燭點燃,端著燭臺靠近他。

“怎么了?我看看?!?/p>

江小齊一味往后縮,嘴上說“沒事”,不愿意被姐姐知道情況。

江小圓放下燭臺,騰出手去扯他的衣服,“給姐姐看看,聽話?!?/p>

不看不知道,小齊的手和腳還有后背都有淤青和傷痕。

她咬牙切齒,“誰打的!”

江小齊不答,只知道哭泣和不停搖頭。

“說話!誰打的你!是不是獄卒給你用刑?”他不說話,江小圓便愈發生氣。

他一下被姐姐吼住了,不得已如實回答,邊回憶邊抽噎,越說越想哭。

“昨日晚上我肚子餓出去買東西吃,讓一群小乞丐給推到巷子揍了一頓,還搶我包子吃,他們說……說我們都是壞人,是殺人兇手……”

“別怕,姐姐在呢。你聽姐姐說,我們不是壞人,更沒有害人性命?!?/p>

“姐姐我想回朱州,我們回家好不好……”

面對小齊的懇求,她也無可奈何。她唯有不斷強大,才能保護想要保護的人,她不會讓小齊白挨欺負的,這筆賬誓要討回來。

江小圓把手放在他的腦袋上,輕輕撫摸,語重心長道,“你如今年歲尚小,很多事情沒法獨當一面。等你長大,有能力才有選擇,小孩沒有選擇的?!?/p>

失去父母的庇護,從小顛沛流離,讓她深知選擇是有多么重要,只有強者擁有選擇的權利,弱者連身體都不是自己的。

看著弟弟渾身淤青,眼淚奪眶而出,憑什么他們要受人欺負,在淚水流出那刻慌忙抹去,不能讓弟弟看見自己脆弱的一面。

江小圓拉著他的手起身,“小齊乖,跟姐姐回房間上藥?!?/p>

“嗯。”他乖乖回去涂藥。

待到子時,江小圓雇了五個壯漢蹲守在京城不遠處的破廟外,人人黑巾遮臉,手握棍棒和麻袋。

此處廟宇建立在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周圍雜草叢生,草高三尺能完全遮擋住一個蹲著的成年男子。若要埋伏,處處是好位置。

等廟里的人安靜睡下,他們伺機而動破門闖入,小乞丐們被麻袋套頭拉出廟外一頓好打。

本想著直接在廟里動手,但江小圓擔心觸怒神靈,雖是年久失修,無人問津的破廟佛像,在佛像面前染血終究是大不敬,免得玷污神靈雙眼。

她靜靜看著被亂棍打的在地上抱頭打滾的幾個小乞丐,小的十歲左右,大的也不過十四五歲,年紀輕輕膽敢干出欺辱他人的事。

有些個倔的邊被打,嘴里還叫囂個不停。

“誰!誰打的我!”

“把我放開!”

江小圓清了清嗓子,換種低沉粗重的嗓音,“各位好漢,這一幕可覺得似曾相識?”

其中一人隨即反應過來,“你們是殺人兇手的同伙!”

畢竟鴻興班有殺人的傳聞,他們幾個小乞丐無權無勢,今夜即便把他們打殺了也無人在意,瞬間慌了神。

“好漢,你們才是好漢英雄,小弟錯了,別殺我,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江小圓抽出長棍,對著剛才叫囂的那個狠狠抽一棒,“說!誰指使你們干的!”

那幾人七嘴八舌解釋說,“沒人讓我們干,真的!”

“我們就是看這小子一個人,尚書遇刺鬧得沸沸揚揚,想逞英雄為民除害,就略微懲戒一下?!?/p>

“絕對沒傷人性命!好漢我錯了,求你們放過我吧!”

看樣子只是年少輕狂,對真相一點不了解,聽風就是雨,逮住個人裝英雄。

人揍也揍了,氣也出了,此事就算翻篇。

長棍往地上一扔,弄出聲響嚇唬人,警告他們,“我現在明確告訴你們,鴻興班跟遇刺一事無任何關系,你們要做好漢就去軍營當兵,真刀真槍殺敵人,不是在這里欺負老百姓?!?/p>

“是是是,我明白?!北淮蚺铝耍母也粦省?/p>

接著讓人把他們打暈就散了,江小圓最后一個離開,轉頭便在不遠處的草叢里對上一雙意味深長的眸子。

周令暄怎么在這兒。

人來的正好,昨日他被詔入宮,匆匆騎馬離去,不知皇上是否降罪,不管他是故意放任徐二勝自盡,還是手下疏漏看守不嚴,總之此事失敗她難辭其咎。

江小圓以感謝他為鴻興班洗脫罪名為由,請他去小攤飲酒。方才雇人花了一大筆錢,身上沒剩幾個錢,請酒只喝得起小攤。

周令暄倒是不挑,摸著酒壺,給他們二人斟酒,嘴上調侃道,“江娘子你今日讓我很驚喜?!?/p>

她亦不落下風,“王爺的出現也令我很意外?!?/p>

“我處理完公務,回宮的路上發現有人惡意斗毆,本想上前制止,突然發現帶頭那位女英雄的身影很是熟悉,便駐足多看了會兒?!苯忉屗麨楹纬霈F在那里。

將偷聽說的這般冠冕堂皇,也只有他周令暄有這樣厚臉皮,“想不到王爺還有愛聽墻角的嗜好。”

“那伙人將我弟弟打的渾身是傷,我不過是以牙還牙,這等小事王爺不會要抓我關押吧?”話語逐漸硬氣。

早知江小圓是個奇女子,吃得了顛沛流離的苦,受了重傷一聲不吭,查兇案有勇有謀。可小齊受了欺負,她卻能找人狂揍對方一頓,能力雖小,但她會用盡辦法保護親人。

她腦子在想什么,居然以為他要抓捕她,不禁壓了壓上揚的嘴角,寵溺地對她搖搖頭,像在捉弄小孩,“以暴制暴是不對的?!?/p>

江小圓看他戲弄的模樣,氣的愈發急眼,“打也打了,苦主亦沒說要追究,王爺不必在我面前裝好人,方才瞧見為何不說話。”

雙眸透露出倔強,嘴里說出的卻是委屈,“我若是個隱忍的性子,恐怕連王爺第一面都見不上,便客死他鄉?!?/p>

在他眼里,現在的她就是一只發怒了會朝人齜牙的兔子,話語對他毫無殺傷力,卻叫的人心軟軟。

江小圓說了什么他根本沒在聽,雙眸緊盯著她紅潤嬌嫩的嘴唇,內心有個聲音慫恿他“喜歡便親上去”。

他還是如以往那般溫柔謙和,表面波瀾不驚,心里的防線漸漸撤下,既然心懷百姓,為何不能多裝一人。

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酒壯慫人膽,用平日拉攏官員結盟的架勢,與江小圓來一場交易。

“去朱州時起,便覺著江娘子足智多謀,對當下局勢頗有見解,看法與我大多不謀而合,實乃女謀士是也。如若江娘子愿意做我的謀士,我能讓你和弟弟不再受人欺凌,可好?”

江小圓眨眨水靈的杏眼,一臉茫然道,“你要幫我贖身?”

周令暄鎮定地又斟了杯酒,仔細觀察能發現,慣常使劍的武夫手一向穩,他拿酒壺的手居然緊張得發抖。

目光堅定地望她,嘴角微微揚起,勢在必得地舉起酒杯,以掩飾內心的惴惴不安?;燠E官場多年的游刃有余,面對她卻一籌莫展,他沒有把握江娘子能答應。

“不僅,我想娶你為妻,有我王府庇護,你想打誰盡管打去,我來給你兜底?!?/p>

她聽后眉頭緊鎖,拿女子情愛做交易,簡直欺人太甚,“胡扯!王爺莫再捉弄于我?!?/p>

那是他平生第一次表明心意,江小圓居然說是捉弄,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瞬間墜入谷底。

男子漢大丈夫好面子,即便再失落也不能叫她瞧出,平白惹人笑話,強撐著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真心實意,希望娘子好好考慮?!?/p>

“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王爺今夜所言我權當醉后胡話,以后莫提?!弊咔傲粝乱诲V碎銀,說好今夜她請酒。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眼神逐漸落寞無神,目光轉移到那錠碎銀,他拿起用指腹輕輕磨蹭,完了悄悄放入袖中。他與江小圓的關系,連一件讓他睹物思人的物品都沒有。

初秋果真是到來了,夜里的風多了一絲凄涼,涼颼颼的,非常適合給求娶被拒之人醒醒酒。

——

(男主視角小劇場)

田嘉急匆匆,“王爺不好啦,江娘子領著幾個壯漢要去城外的破廟給江小齊討公道,你說萬一受傷該怎么辦呢!”

周令暄醋意大發,“本王竟不知你何時對江小圓如此上心!那你去救她好啦!”

主子話中帶酸,田嘉馬上哄,“開什么玩笑,屬下過去只有挨打的份,哪及王爺這般英明神武?!?/p>

還沉浸在自己突如其來的高情商作答,轉眼周令暄已經打開密道機關,“事態緊急,隨本王走暗道出宮?!?/p>

周令暄書房有條直通宮外的密道,世人以為他成日閉門讀書,足不出戶,殊不知他已多次喬裝外出。

田嘉擔心,“可是皇上給您下的禁足……”

周令暄不耐煩地催促道,“唉呀!發現再說吧,你趕緊的!”

拉著田嘉到破廟外守著,生怕江娘子挨半分欺負。

田嘉無奈瞥他一白眼,沒遇見江娘子前,他心中的王爺是老謀深算、城府深沉的獵豹,如今變成一只躲在草叢堆里蹲媳婦的舔狗。

作家Uwuuef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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