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無聲悄然走過了歲月,四季斑駁了朱紅的院墻,如同樹的年輪一樣一圈又一圈地能輪回生長。什么東西變化了,什么東西遺失了,又或者什么都沒有改變,是我們自己告別了從前。楓葉的紋路,不停蔓延著,紛亂了敏感的心緒。在深秋中旋轉飛舞,封存在了暮色的森林里,消失于最后一束光線的邊緣。
十二年,墻壁上的時針悄然無聲地轉動的十二下,曾經以為遙不可及的旅途,如今已經走到終點。就好像一本很厚的小說,每天都在翻閱著新的篇章。期待和抗拒著之后所要發生的情節??煞阶詈笠豁?,是才恍然驚覺所有的文字已經說完了故事,無數的片段依然能浮現在眼前,卻永遠成為了過去。故事里的人物在未來還會有交集,但曾經的在一起的回憶,一次次的笑容,所共同做出的驕傲的,難忘的,悲傷的事,卻隨著最后一個句號,慢慢開始褪去色彩。
終于還是迎來了畢業,以后還有好長的路要走。去念大學,然后去做好多事情,去把生活里的自己磨礪的更加鋒利,去使自己一點點變成小時候所期待的樣子。但是,我為什么沒有辦法轉過身,毫無留戀的往前走?未來,總是藏有過去的影子。在一個小小的教室,與周圍的同學拼搏,生活,可以接近每一個不同且斑斕的世界,交換著單純不切實際的想法。這一切,就好像一場深沉的夢,醒來后依然要面對新的生活,但夢里的點點滴滴嵌入了心臟,讓人在某一個瞬間輕嘆一聲,惆悵的有些難受。一瞬間,什么東西被悄然無聲地旋緊。
齒輪不停的轉動,分分秒秒滲入了世界的每一處罅隙,也輕輕著染著那一段名為青春的路。
回想高三的最后一段時光,我坐在窗邊,埋頭演算著一道又一道的練習題。偶然抬頭,看著對面教學樓上打鬧的學弟學妹們,他們其中有些人用手嘻嘻哈哈的指著高三的教室看向了教室中的我們。
一下子覺得這個場景好熟悉,曾經是在哪里,我也望著對面,望著仿佛分界線般的長廊,以及分界線兩邊,代表著不同年齡的世界。我當時在想些什么,現在好像一下子就模糊了,但我一定看了很久,一定也曾幻想過未來的高三,想象著遙不可及的各種可能。而現在我坐在了曾經所幻想的教室里,應付著一大堆忙碌的學業。不知不覺中抬頭望向的位置發生了變化,我已經站在了過去所預想的未來。真的,一切都變幻的太快,來不及做好準備,來不及瀟灑的回應,現在就和過去對折,幻想就與回憶重疊在了一起。我終于跨過了長廊,走到了分界線的后面。
我帶走了什么,我留下了什么?整個世界我留下的太少太少,所做過的一張試卷堆疊起來,也僅僅只能填滿我房間的一角。但我帶走了好多,有想要的,也有不愿意再打開的,有苦澀,也有快樂。把它們全都封好包裝,背上,繼續前行??傆行┥羁痰挠∮浲A粼诹嗽诹松牡咨?,為曾經染上斑斕的色彩,這樣的色彩塑造了過去,讓人們產生懷戀的感情。
也正是因為有了“懷念”,才能使我們找到時光的存在和季節交替中所潛藏,隱匿著的意義。我第一次被過去這個詞觸碰的時候,是在小學的一場散學典禮上。當時典禮上好多個表演,但是我唯獨印象深刻的卻是主持人最后說的一段話?!敖裉焓潜緦W期的最后一天,它既是結束,更是開始。六年級的同學馬上就要告別小學迎來初中的學習和生活。在此,我想祝福即將進入初中的同學學業有成,也祝福各位老師桃李滿天下。”現在回想起來,這是很普通的一句話,普通到沒有任何的亮點,往后我聽到了很多類似的話,可只有它不斷在我腦海中重復,深刻的讓我一直無法忘卻。
那一天回家的時候是正午。我坐在車上,透過車窗看著在冬天里掉落的葉子,那些葉片全是金黃色的,堆積起厚厚的一層,如同一張巨大的地毯覆蓋著地面。天空的陽光刺破了凝固的寒冷,就這樣揮灑在了地上。那些葉子的葉面反射出光芒的倒影,每一道紋路都暴露的那么深邃,那么清晰,仿佛是生命中最燦爛的一次綻放。一些東西好像被輕輕揭開,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可我卻真切的感受到了變化的跡象,一些事物難以言語的變化。
可能是那句“桃李滿天下”隱晦地提出了分別,可能是那一片片光的印記讓我隱約遇見了它們終將沒入泥土,埋葬在黑色的土地下。我第一次有了想要把這一刻留下來的想法,輕輕的,卻強烈。落葉在那一刻美麗的沒有任何衰敗的痕跡,卻更讓人憐惜,因為人們知道它終將消失。如果一個脆弱的珍寶在人們面前展現出它最后的美麗,那看到它的那個人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保護它,哪怕眼睜睜地看著它在指尖上,一點點的融化。
耗盡了力氣拼命想留住時光洪荒中的一粒塵埃,帶有太多的東西無法留下,被世道的法則隱默,不留蹤跡,不做告別。
在一起行走的人,肩并肩地走過了漫長的路,交換著笑和淚的滾燙,把青春中最美好的那一面都分享給了對方,但到最后一起唱完一句歌詞,揮揮手走出了校門。未來在剎那間被生硬的分開,過去漸漸沒入濃霧里,看著對方消失于世界上不同的方向,可能一別便是永遠。
曾經的話語都是謊言嗎?不會的,我永遠不會相信。我知道,其實它們一直都在,只是誓言被流年的霜雪覆蓋住了。冰層之下,依然有當初所雕刻的字跡,它們只是靜靜的睡著了而已。
過往在心緒的狂瀾中駕著船,回憶在桌角的柔光燈里翻閱著時光的影片,窗外又下起了雨,雨水滴滴答答著響個不停,但是敲打著地面的回音卻顯得有些寂寞,是不是石階上少了腳步的聲音?
一縷木棉花的白絮被風帶進了房間,輕輕落下,落入了手心中。我想起以前學校的周圍種滿了一排排的木棉。每當夏季,白色的花絮像雪一樣,飄灑在校園的每一個角落。站在操場的中央,涌動的風包裹著黃昏時特有的氣息,吹起了校服的一角。天空無數的風絮縈繞著我旋轉,頭發上,書包上沾滿了這些輕柔的“雪”。為學業和夢想奮斗了一整天的學生在不知不覺中得到了風和花的禮物,在放學回家的時候,帶上了一縷純白的勛章。
我身邊的朋友都是打趣,說這個時候如果牽著情侶的手一起走過操場會很浪漫。其實,就算只有一個人,只需要邁開雙腿,帶上自己的身體,放下執念和焦慮的欲望,一圈又一圈地踏過花瓣散落的跑道,看夕陽漸漸下垂,聽著鈴聲在越來越空曠的校園中獨自回唱······一樣會很浪漫。那些悄然沒入心底的美好心情,依附著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就像手心里的一小簇銀絮一樣,孤單的時候總能喚醒深藏著的掛念。
我想,青春是冷漠的世間送給人們的補償,它會治愈和撫平傷痛,安慰著每一個愿意相信和珍惜它的人。
夜已經好深了,墻上的時鐘終于轉動到末尾。指針恪守著它的職責,一分一秒,不快也不慢。“噠,噠,噠,當!”一聲清脆的聲音宣告了十二點整的到來。然后,像無數個日夜一樣,停留了一秒后繼續向前轉動。這一刻,即是結束,也是一切的開始。
我一直都覺得流年像一缸陳釀的酒,在很早之前就被埋入了地底。誓言,約定是上等的菌落,發酵著一幕幕的記憶。取出它,拍開封泥,舀出一碗,拿到用無數光影所匯聚的火焰上溫熱。隨著火舌的撩撥,碗中飄散出陣陣醇香,輕輕一嗅,隱約記得,這香味好像名為成長。
說了那么多,雖然很不舍,但是時候該離開了。我帶上了我的小說,哪怕它很沉,從地上拾起一片葉子夾在書里當作一頁書簽,等待著未來的某一刻再次翻閱。最后一次回首看向身后,看著望不到的起點,舉起最后的不舍,敬一杯飛逝而去的流年。仰頭飲盡,然后,趁著酒醒,向著一個地方繼續走下去。在心中,微笑的對著過去,默道一聲
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