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天空再如何晴朗,也擋不住晚風的寒涼。沈玉看著漆黑的四周越發覺得這城主府空洞。
但無論如何,驤尭都已經不得不直面公主府了。這層窗戶紙,在沈玉被光天化日扔在了城主府門前的時候就已經被戳破了。
接下來,無非是看他母親如何抉擇了。
對于這樣的結果沈玉還算滿意,只是他最開始的計劃里,并沒有打算波及到弟弟…
他真的很愛沈悅。在偌大的宅院內雙生子總是更加惺惺相惜的…
從醫郎說主夫因雙生子而損傷了身體,以后恐再難有孕后,這城主府的女主人幾乎再未踏足過正院。
沒有母親寵愛的男兒,無異于路邊無名的野草任人欺凌。那些庶出的孩子衣著鮮亮,身邊圍著烏泱泱的仆從,耳垂上的半邊珠墜都能頂他們月余的伙食。
就這樣挨過了七八個春秋,然后他不知道父親是如何說服了那位他幾乎未曾見過的母親,送他去了學堂。
那些時光或許艱難,但好歹他還是個孩童,不懂國仇家恨不明家國大義,可學堂的教書女郎硬是把這些碾碎了,扒開他的眼睛告訴他。
教書女郎說:府外曾經餓殍遍野易子而食,城內曾經尸山血海哀聲不斷。而這些人都是他閩國的百姓,是他的子民。
沈玉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人可以只為了自己的宏圖大業而覆滅一個王國?難道底層人的性命對于當權者而言真就如同螻蟻般低賤?
寒風越發刺骨,他的雙腿早就跪的麻木了,身子也開始冰涼。可笑他身為這府里的嫡出公子,連個貼身小侍都沒有。
看著頭頂的明月躲進云層,沈玉從地上爬起來,艱難走向他的院落。
相比較于沈玉院里的無聲,城主府內的地下暗室可謂是熱鬧極了。
“依我說,既然大公子都被扔到了府門前,還有什么可猶豫的,直接殺去京都內。”
“大公子也真他爹的糊涂,當初非得把那個什么安然綁回來有什么用!不敢打也不敢殺的,現在好了,搞成這幅樣子。”
“絕不能去京都,意氣用事會把這么多年的籌謀都糟蹋了。咱們朝中的人目前還沒被察覺,所以不能輕舉妄動。況且,城主現在也未必肯站在我們這里。”
“既是我的兒子我的夫郎,那我便理應站出來守護好他們和他們的擁護者。不如這樣吧,我去見見這個公主,假意向她投誠,如何?”
“這樣城主您的安危怎么辦,當初那公主可是被囚禁在府內的地牢啊。”
十幾個女人聚集著,竊竊的討論之后的計劃。但凡有提出的建議,總能被各種原因推翻,當她們出來的時候天已蒙蒙擦亮。最終還是決定讓沈海韻去假意投誠以做臥底,只是又額外帶上了沈玉。
次日
沈海韻命人收拾了行裝,沈玉還未清醒就被母親的人控制住,雙手被反剪綁在了身后,他甚至沒來得及問句話,便被堵住了嘴捂住了眼,所有的事情從來都由不得他。就這樣啟程去了京都。
沈海韻確實不想趟這渾水了,干著掉腦袋的事,能不能成不知道,即便事成了又能分給她多少好處。
她承認當初看董潔那猶如仙男下凡的氣質,她的小心臟是真的怦怦亂跳,沒考慮過那么多后果只想著趕緊藏家里好好疼愛他。可這不能怪她啊,那個女人不好色,不好色的那還是個女人嗎?
本想著董潔是個男人,弄家里后哄哄再有個孩子就不會嚷嚷什么“反燕復閩”的事,結果他非但沒有絲毫收斂還把兒子送出去讀書,這她也認了,畢竟看到那張面容落淚她就心有不忍。
就是這不忍,搞成現在這幅模樣。她現在去撇清關系,但愿那位公主能給她留條命。
比這位城主先到公主府的是她提前發出的信件,里面交待了閩國余孽的成員名單,和大大小小幾件預謀,這是她的誠意。但她沒有全盤托出,帶上沈玉和發出的那封秘信都是她的誠意,也是她保命的手段。
若是公主能留她就都好說,若是不肯容她,那就只能把沈玉推出去,本身她沈海韻又不是閩國皇室的人頂多算是個鬼迷心竅,現在又迷途知返。
沈玉終究還是太單純了,他以為把公主的視線引到城主府就能逼著母親履行對父親的承諾,就能逼著驤尭城變成他們復國的初始地,畢竟當初他的祖母們是何等的血性啊,這片曾屬于閩國的土地怎能養育不出忠義之士啊。
沈玉想的沒有錯,這片土地養出的人確實忠義,但忠于的是大燕王朝。百姓要的從來都是安定的生活和足以果腹的糧食,這兩點大燕朝都做到了。
除非有連年的的災害或戰亂,否則驤尭城恐怕永遠不會是他們揭竿而起的地方,但這些沈玉卻不會明白,畢竟教他的女郎不會講給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