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沈玉的心中不知究竟是什么感受了。閩國的仇恨,父親的心血,母親的背叛,和坐于上首人的話語都在折磨著他。連日路途上的奔波讓他的神經本身就緊繃著,此刻有根弦好像斷掉了。
然后并沒有人理會突然安靜下來的沈玉。他就像是待估價的物品,錦上添花的砝碼。甚至連待宰的羔羊都不如,畢竟羔羊跑了還會有人去追,他若跑了旁人只會等他自己乖乖回來。
“若是想活下去得看看你給本王的東西,值不值得換你這條命啊。”安然確實喜歡沈玉,在不影響大局的情況下,誰都不會介意美人環繞,更何況還是個有個性的美人,但這并不代表著她分不清孰輕孰重。男色誤人這個詞匯永遠不會發生在她這里。
端起桌上的茶水飲盡,便有小侍上前添滿。略抬手,盛好的蜜餞便立刻奉上。屋外的護衛叩了叩門道:“回王爺,有人求見。”
“沈城主再想想講些什么本王才愛聽呢。”言罷,便起身離去
在書房,她見到了前來求見的人——顏苓。對方的狀態比上次在茶館見面時還要差,渾身破破爛爛,比之乞丐還不如:“來人,先服侍她更衣。”
安然大概知道對方來的目的,只是沒想到她會來的這么快,原本還以為要等自己去催顏苓才會來。不過現在來了也好,事情也可以提前做。雖然大家會懷疑此事就是她的安排,但也無妨,畢竟沒有證據誰也不敢當堂拷問王爺。
換洗干凈后的顏苓隱約能看出當年的意氣風發,只是表情依舊木訥。在廳中直直跪下,膝蓋著地發出的聲響聽的安然心驚。
“王爺,”或許是久不說話的原因,顏苓的聲音帶著沙啞,像是硬從喉嚨里擠出來似的:“王爺,若我的舅公未出那場意外,那是不是我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
安然知道她在說什么,卻沒有開口回答,只是淡淡的看著她。
顏苓的舅公是安然的祖父,顏家不是個大家族,只因著偶然的機會被先帝看上,族中出了位父儀天下的人,才讓這個家族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然而這位皇夫的生命像盛開的花朵般絢爛,也像劃過的流星般短暫。他的家族也和他一樣,煙花驟然綻放然后再歸于寧靜。好在女侄輩都勤奮上進,陸續考取功名,可總有不得志者,也總有得志者竹籃打水。
顏苓算是族中的旁支,本就不受重視。適逢尚書府的小姐招陪讀,她覺得是舅公在天有靈讓她撿了這機會。進學堂后顏苓積極侍奉小姐,也努力總共讀書,教書女郎都夸她定能成就番事業。她也確實即將成功了,鄉試會試層層考試都脫穎而出,她幻想著,憧憬著。可在她要參加殿試的月余前所有的希望全部破滅。
尚書府的小姐醉宿花樓,為個小官兒鬧出了人命。但是尚書府的薛小姐無罪,有罪的是她顏氏女郎——顏苓,哪怕那晚她都沒出過自己的屋門,可是無人在意,尚書府說她有罪,府衙也判她有罪。
顏苓覺得她舅公或許真的庇佑著她。得知安然身份后,她只跪下抓著對方的衣擺道:“顏苓沒有前程路,此身任憑王爺驅使。”
見顏苓的話遲遲沒有下文,在旁的小哲遞了杯茶水過去:“女郎潤潤嗓子吧。”
安然也不催,仿佛可以一直等下去。
“承蒙王爺愛護,才得以殘喘至今,本應為您排憂,不該讓您為難。可是王爺,已被玷污的男子如何配侍奉在您身側。”
“我以為你是個明白的,今兒是怎么了?”安然重新調整了坐姿,顏苓現在要說的,跟她剛才預想的不太一樣:“為什么突然想把他留下了?”
顏苓的嘴唇顫抖著,到底還是沒說出話來。
“是有孕了?”
顏苓的腦袋重重的點了點,忽的掩面而泣。她這生過于失敗,出生時便逢家族敗落,又因牢獄之災連累母父過世,愛慕之人也心悅她人。
“孩子打了,然后把他送過來。”
滿臉的涕淚來不及擦拭,猛的抬頭看向上首。知道她心狠,卻是第一次領略到,她還想再求求,卻見那人隱約面露不耐。
“你該知道,本王沒時間等那孩子呱呱落地。你若真心疼他,便趁早打了,之后在我府內養著。”安然繼續安撫道:“待事情徹底結束,本王允你再將他帶走。”
顏苓還想再求,對方卻先開口:“本王憐惜你,你也要體諒本王啊。”
書房再次靜下來,片刻后顏苓重重叩首道:“是,苓明白。不會讓王爺失望。”
公主府后門走出一個人,出門后步行幾米便上了馬車,車內的座位上穩穩放著包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