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地的碎片，昏暗的燈光，蜷縮在墻角的披頭散發的女人，和一旁拎著拖鞋雙目濁黃的男人……

十多年了……

楚山努力壓了壓翻滾的情緒，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進來做什么，明明可以躲著的，可以等他們完事后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的得過且過。

“你給我滾！”沉默的房間里楚山驀然暴起一把扯住男人的衣領怒喝道，男人被扯了一個踉蹌，雙目赤紅，旋即反手一個耳光扇過來“老子xxx打死你”，楚山平日里打扮的再像男孩，卻到底比不上男人的力氣，倒跌幾步磕到了桌子上，沒有退縮，楚山像噬血的瘋狗一樣撲了回去，毫無章法的拳頭瘋狂揮動，被男人按倒了身體，便轉頭狠狠地咬住男人的手臂，死不松口，直到被一腳踢到墻角。

“你xx的是不是有病”“老子xxx”男人捂著手臂上滲出血的牙印，癱在墻角的楚山，感受著腹部傳來的陣陣劇痛，瞥見另一邊只會捂著臉抽泣的女人，心底泛起無盡的悲涼。閉上眼，無謂男人砸過來的鞋子或是書，勉強護著頭腹，感受著一個個耳光或是拳腳。

過了不知多久，聽見那個女人輕輕柔柔地說道：“小宇你上床睡覺吧，明天還要上學。”楚山強撐著睜開眼睛，隱隱綽綽的看見她們已經關燈休息了，抬手一摸，發現自己身上蓋了一條毯子，只不過，還是躺在墻角。

掙扎著爬起來，楚山剛要收拾被撕扯滿地的書，猛地抬頭看見簾子后女人探出頭正看著自己，一剎那莫名的顫栗，心口發堵卻渾身虛脫，仿佛自己做了什么錯事。眼神憂郁而復雜，注視著面前的女人，想開口，卻難以叫出一聲媽，就像面對極其惡心的飯食，一張口就污穢了身心。

“你收拾收拾你的書，也睡吧。”楚山沉默著蹲下撿拾著滿地的狼藉，一寸一寸挪動著腳步，直到感覺到背后宛若窺探的目光漸漸消失。

恍惚間，好像聽到有個稚嫩的童音說道：“就這樣結束會不會很快樂，可是以后還有那么多年，好舍不得啊……”

是啊，如果那年十歲的自己有結束的勇氣，是不是就沒有后來這許多年的掙扎……是不是，也遇不到這些錯位相逢的人……

渾渾噩噩的爬上床，夢里是一幕幕電影般的掙扎，沒有燈的衛生間里，瑟縮的小女孩暈暈沉沉的長大，長大著……

再睜眼，天光已經大亮，顧不得多想，楚山火急火燎地沖向學校，迎著老師凝神審視的目光走進座位，便是癱軟下來。

重生這些天，渾渾噩噩的試圖改變些什么，昨夜一夢，才知道自己哪怕帶著二十多歲的閱歷，依舊無法和過往和解。

十多年的家庭矛盾，楚山心中的傷疤早已深入骨髓，也未曾想到不等自己著手準備，該來的依舊是不請自來。

楚山拿書擋著臉，舒緩著身體的疼痛，正要籌謀往后的規劃，全神貫注之際，右前方莫名遞來一塊糖，等楚山抬頭看時，卻已找不到是誰所給的了。

李煦？

瞅了瞅著離自己最近的李煦，楚山抿抿唇，還是問了句：“李煦，是你給的嗎？”李煦好像就在等著楚山的問話，迅速回頭答是便又轉了回去。

這，算是她主動緩和關系嗎？楚山捻著那塊不起眼的糖，驀然勾唇一笑，前世的自己拼盡全力真心相待都得不到的，今生卻是在如此境遇下輕易獲得。抬眼瞥了李煦一眼，人怎么就這么賤呢，呵呵。

十多年的家恨楚山放不下，可這一年半載的單方面友情再加上當年鬧掰的心痛，楚山早就認清了。

昨夜一夢，楚山倒是看開了許多，既來之，則安之，家事暫且不談，這李煦，當斷則斷便罷。

沒注意到下課鈴，“楚山，你去吃早飯嗎？”，楚山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不用看也知道是李煦，楚山頓了頓，多好笑，當初的自己若是看見如今這一幕，怕是欣喜若狂了吧，看李煦胸有成竹的神色，好像篤定自己一定會答應，

楚山輕輕一笑答道：“不了，還有點事沒做完。”，聞言，李煦顯然愣了愣，張口想要說些什么，最終還是轉身離開。

楚山向門外一望，只見楊萱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和李煦，見李煦獨自出門，兩人便是親密的挽著胳膊離開了。

又一張便利貼嗎，楚山還是有些悲涼的嗤笑了一聲，說不甘心肯定是有的，但楚山很清醒，只要自己稍稍表露出善意，這段孽緣便更會長長久久的糾纏下去。

幸運的擁有了重新來過的機會，怎么能再次沉淪在虛情假意之中。

正當楚山陷入回憶之中，右手邊突然出現個人影，楚山以為是路過的同學，便沒有在意，誰知這人把一個塑料袋放到楚山桌上，隨著楚山抬頭，聽到李煦說道：“你沒吃早飯又會胃疼，我給你買了個面包。”，一時間楚山看著桌上的東西陷入了沉默，曾經刻骨銘心的友情怎么可能輕易放下，這一刻，楚山竟是動搖了。

“謝謝——”，除了謝謝，楚山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么，終歸是多了許多年的閱歷，楚山旋即拿了錢趕上前遞給李煦：“你已經幫我跑了趟腿了，不能再讓你花錢。”一番推諉，楚山放下錢安心的回到座位了。

望著勉強收起錢的李煦，楚山輕輕一笑，心道：我已經不是曾經的我了，我們，兩不相欠罷。

那邊，李煦抿嘴盯著手里的錢，強忍著回頭和楚山搭話的沖動，渾身的不得勁。她不明白楚山這是怎么了，曾經楚山時時刻刻粘著自己，不管自己擺出多么厭煩的臉色，說出多么傷人的話，依舊對自己不離不棄。現在楚山已經半個多月沒有粘著自己了，甚至變相拒絕了自己的示好，這讓李煦隱隱感到一絲不安，似乎楚山脫離了自己的掌控范圍，要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李煦很不習慣，她不能接受楚山的冷落，也許這又是楚山在和自己鬧脾氣，明天再哄哄便是了。李煦定下了神，便也自顧自的暫且拋開了楚山，轉而和楊萱嬉笑的火熱。

楚山沒有注意到李煦時不時的回頭，摩挲著下巴籌謀著往后的日子，要如何，才能擺脫家里的折磨呢。

楚山郁結于心，擰著眉止不住的嘆氣。這一幕落入李煦眼中，李煦自信的轉回身，險些以為楚山要怎么樣呢，還不是在為自己傷神，微微勾唇，李煦便不再關注楚山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