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千竹濤悠悠蕩漾,映成一派碧綠的海洋,斑駁的光影細碎的散落在地上,隨著竹濤的擺動而跳躍。
前方不遠處的茶館在這僻靜之地顯得格格不入,茶館搭建的簡單結實,主干以木質結構為主,房檐四角卻鑲嵌著藍色的晶石,進客的正門旁的柱子上雕刻著銀白的紋路。
茶館屋外前寬闊的空地突然出現一名身披朱紅袈裟的小男孩,似是小沙彌,頭頂卻沒有戒疤,甚至還有濃密的長發,男孩在原地停了幾秒,微微斂眸徑直走向茶館內。
屋內氣氛有些火熱,東南角處有一位身著灰色正神采飛揚的說書人。
柜臺只有一個中年男人,眉眼端正,額角卻一條略顯猙獰的疤痕,他懶懶散散地坐在柜臺內的椅子上,眼眸半合。
小男孩行了一個不太熟練的佛禮,精致白皙的小臉平靜如水,“請給我一杯水。”
中年男人抬了抬眼眸撇了眼,沉默了一瞬“好的,客官先請坐。”
小男孩走到一個空座位坐下,頷首低眉,沒有引起茶館中其他客人的注意。
突然,茶館中幾位身著同款式的白色衣裳身配寶劍的男子面色大變,一瞬就變得慘白,連握劍的手都不自覺的顫抖。
其中為首的那個人,咽了咽口水,努力鎮定下來,神色凝重地朝門口說道:“不知是哪位前輩蒞臨此處,我們是青巖宗的弟子,可有什么能做的?”
其余的百姓是驚恐萬分,強大的威壓將他們壓的匍匐在地,這些仙人可不是他們能反抗的了得,他們的生死就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間。
可惜這里只是邊遠之地的茶社驛站既無聯盟仙家的客卿坐鎮,也無城池將領的巡守,唯一生的可能就是這位仙家能大發慈悲讓他們一命。
至于面前那些所謂青巖宗的弟子是萬萬不可能給他們求情的,畢竟在他們心里,這些百姓不過螻蟻而已,無需放在心上。
“蒼禮,出來吧,不然我就毀了這茶社。”威嚴陰狠的聲音輕飄飄的說道,語氣帶著滿滿的惡意和乖戾。
“……”
一秒,兩秒,三秒,沒有人回應,有的只是眾人越來越急促的心跳聲。
突然一道白光從眾人眼前劃過,下一瞬令人窒息的威壓突然消失。
茶館內幾乎所有人都癱軟在地上,百姓們都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悅,卻不敢大聲。
那幾個青巖宗的弟子臉色有些難看,眉目不善地掃視周圍。
角落處端端坐在桌子上的小男孩,被他們掃視的目光直接略過,并沒有讓他們發覺這個剛剛經歷那般強大威壓的男孩竟然沒有絲毫的狼狽,甚是還依然保持端坐的姿勢。
小男孩蝶翼般濃密美麗的睫毛微微顫抖,遮住了他眼底的平淡與暗嘆:終歸是年幼,抵擋有些勉強了。
他輕輕撫掉手邊的粉末,木制桌面樓下深深的指印,他掏出一張紙幣放到桌面上。
用神識感應了一下周圍,心下劃過一絲了然,本該在后廚的某個人已經不見了。
大堂里,那幾個青巖宗弟子其中一個略矮一點的想到他們剛才狼狽的模樣都被這群卑微的凡人看見,有些惱羞成怒,拔劍將身前的木桌劈了個粉碎,嚇得百姓驚叫,臉上喜悅頓斂。
“陳岳,可以了。”為首的青巖宗弟子聲線冷漠,語氣不咸不淡,像是制止又有幾分縱容。
“不要浪費時間了,此地不宜久留。”他首先率步走出去,沒有看那些百姓一眼。
陳岳狠狠地瞪了瞪百姓,無奈的收起劍,跟著走了。
百姓們這才完全放松下來,三三兩兩的坐回桌上,漸漸平靜下來。
弱肉強食,世間法則。
他們只是平頭百姓,無天姿,無底蘊,宛若蜉蝣倚夾縫存于這浩渺天地,或許下一秒就會在某位修仙者的輕嘆中化為灰燼。
他們無可奈何這殘酷世道,無法則庇佑,凡人本就小若微塵。
但是無論姿態怎樣狼狽,地位怎樣低下,他們總不愿舍下那一抹生氣。
努力活下去,不會因生存艱難就放棄活的希望,今朝有酒今朝醉,多活一天是一天,他們可以卑躬屈膝求生,但不會被世道壓迫而求死,活著總還有希望。
這次逃過一劫雖是大幸,他們今后也可能在此遇到今日的情形,但那又如何,日子總歸要過下去,惶惶不可終日,杯弓繩影可對不起他們這次活下來用掉的運氣。
凡人,雖渺小但仍不失一股韌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