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有意培養女兒與陌生人的交際能力,所以剛剛才一言不發,但是有些不解為什么阿鈺會選那個老伯而不是舞女。
“阿鈺,剛剛怎么選了那個老伯啊?”
“唔,我本來想選四個小動物對應我們一家四口的,但是我不知道我在別人眼里是什么樣的,就想選個人,雖然我更喜歡那個舞女,但是老伯的眼神讓我好心疼。阿娘,普通人家是怎么生活的啊?”寧鈺雖小,且接觸的都是谷中人,但她從三歲生日當天的仗勢中明白了自己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只是她也說不清到底是哪不一樣。
林希想了想:“出生在普通家庭,從小學著放牛放羊照顧農田,有條件的讀幾年書,再大點,大概就是女子十五歲,男子十八歲的時候,被父母定下婚約,嫁給或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甚至不認識的人,然后學一門技術養家糊口,比如種田、養豬……過幾年就生孩子,然后幾十年為孩子和家庭操勞,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而大多數人的孩子也會延續這樣的生活。”
寧鈺瞪大雙眼,她知道凡人的壽命短,但她覺得凡人的一生也太稀里糊涂了吧。心里這么想著便說了出來。
“阿鈺,不可以這樣說,用‘稀里糊涂’評論別人的一生會顯得很高傲。倘若你在這樣的循環中也是難以免俗的,那些人又何嘗不清楚他們在過什么樣的生活呢,但是他們大多數并沒有選擇的余地,過怎樣的一生不是過呢,不如就像世世代代所遵循的規則一樣過。這樣的一生至少安穩。”
寧鈺聽后默不作聲,過了許久才點點頭,悶聲說了句“我知道了。”
林希看著寧鈺,寧鈺生來聰慧機敏,她怕寧鈺慧極必傷,所以她將稍加粉飾的現實告訴寧鈺,她知道這樣的一生在凡人中算還行的了,比這苦的多了去了。她也不知道小阿鈺知道了什么,身為她的娘親,她惟愿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道公卿。林希在心中嘆了口氣,正想提醒其實娘親有錢,兩個都可以買,寧鈺就指著一個買蜜餞、糕點和當地小吃的店鋪說:“阿娘,我想吃那個!”
其實無需林希擔心,寧鈺在明白后就下定決心:余生要讓每個人都能有選擇的權利,讓種田的人不因為世世代代種田而種田,而是因為喜歡生物生長的奇妙的感覺和對土地的熱愛而種田;讓當官的人不因為高官厚祿而當官,而是因為喜歡管理,決心為百姓謀利,輔佐君王,開辟盛世而當官;讓修仙的人不因黃發兒齒而修仙,而是因為享受精研法術的過程和決心斬妖除魔而修仙。
寧鈺想通后恰好就看見了這家店鋪,二人便進去選了二樓靠窗的位置點了些寧鈺沒吃過的東西。在寧鈺等著上菜時,樓下對面傳來一陣喧鬧,寧鈺好奇地推開窗向樓下看去。
“哪有你們這樣做生意的?”突然對面店鋪門口被推出來一個大概十六七歲的青年男子,他正與人爭辯。
青年男子旁邊站了一位中年男人,似是長輩,那中年男人輕輕拍了拍青年男子的肩,然后搖了搖頭。那青年男子有些不服,但中年男人已經轉身離開,只好跟了上去。
那兩個男子一回頭寧鈺就想起二人,那中年男子叫汪如海,是崢嶸閣現任閣主,而他身后的青年男子是他的二徒弟,叫張昇。
寧鈺之所以能一眼認出二人嘛……自然是因為寧鈺過目不忘,那天來參加她三周歲誕辰的人她都有點印象,不過最主要還是因為那個中年男子長得十分英俊。崢嶸閣都是劍修,世人都說是一群糙漢子,但汪如海長得像是人間的探花郎一般俊美絕倫,身高近六尺,身穿袖有暗紋的玄黑交領羅衣,大半頭發以竹簪束起,劍眉下瞳仁清澈如少年,臉上的圓形胡則為他增添了幾分中年男子的成熟穩重之感。
寧鈺第一次見他就看呆了,心想這就是“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的美大叔嗎,于是她就叫汪如海為“俊叔叔”。而他的二徒弟張昇的長相就沒那么驚艷了,不過也算得上英俊,畢竟修仙者沒有幾個不好看的,就是看著質樸敦厚,容易讓人第一眼就放下防備。
兩人剛轉身,身后就沖出來另一批人拿起刀向張昇劈去。
“俊叔叔,后面!”寧鈺在樓上大喊。
但寧鈺的擔心是不必要的,汪如海在寧鈺喊的前一刻就憑空變出了一把劍,他拿著劍鞘一擋,輕松地化解了對方的力辟華山,并輕輕向前一壓,攻守反轉,他身上溢出氣勢使周圍的人跪在地上嚇得不敢動彈。
“我不與你們爭辯是因為懶得爭辯,而不是害怕與你們爭辯,不要蹬鼻子上臉。”說罷,汪如海向剛剛那道聲音望去,是一個巧笑倩兮的小女娃,她正沖兩人笑著。汪如海記得這是神農谷谷主的女兒寧鈺,雖然張昇也陪同他的師傅參加了幾個月的寧鈺的三歲誕辰,但是個大臉盲,根本沒認出寧鈺,別說幾個月前見的人了,就是昨天見的人他都認不出。
汪如海和張昇沖寧鈺抱了個拳,準備離開,林希向兩人說:“慢著,相遇即是緣,不如上來一同用膳?”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哎,師傅你認識這兩人嗎?”張昇好奇地問汪如海。
“那是神農谷谷主夫人林希和女兒寧鈺。”汪如海對于徒弟的這個毛病感到頭疼,要是以后追殺人,人家都不需要易容,直接換身衣服恐怕自家徒兒就認不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