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別以為這樣就關得住我，你們最好現在就弄死我，別給我機會！”

“我還以為棲梧派這樣的大宗門養出來的都是好人呢，竟然會有你們這樣的毒蛇！”

“你們不就是投胎投到好人家了嗎，有著那些好家世，就非要拿我找樂子嗎！”

“我恨你們，你們不得好死，我變成厲鬼也不要放過你們！”

偌大的一片黑暗中，只有咒罵聲不斷回旋，那聲音稚嫩但是沙啞至極，直搗人耳膜，怨氣十足。

尹慈站在靜思洞洞口，神色冰冷，她路過時感覺靜思洞有躁動，這才過來，可是棲梧派這些日子并沒有妖魔要關押。

尹慈抬手便破了結界，感受到結界的脆弱，她冷哼一聲，心里明白了七八成，多半是思賢殿的長老對弟子用私刑，看這薄如蟬翼的樣子，只怕次數還不少。

莫季宣四肢都鎖鏈禁錮著，脖頸上掛著一把巨大的鎖。他聽力極好，輕微的腳步聲傳入耳畔，他便又蓄力罵了起來：“賤人，你有本事放了我來一個一個單打獨斗，一群人打我算什么英雄好漢，我今天可說了，要么打死我，要么折磨我，看爺爺我有多少怨氣當個鬼大王！”

尹慈走近了，見是莫季宣，從儲物袋里摸出一塊糖塞他嘴里。

“賤人……唔……我不吃……”那叫罵著的少年驟然閉嘴，吧唧吧唧嘴后，“咕咚”一身，似乎吞下了什么人間美味，那一瞬間，他便知道是她來了。

“姐姐，你怎么來了”他埋著頭，嗓音沙啞得像在火里烤過，驚喜之余又是濃濃的擔心，“你快出去，別被發現了?！?/p>

“嗯?！币鹊瓚艘宦?，拿出了一個用夜明珠改造的法器，光亮的那一刻，尹慈覺得自己從未如此生氣過。

小孩衣衫襤褸，并未穿著棲梧派門服，一身粗布，骯臟不堪，更是沾了大塊血跡，黑沉沉的血塊里透著猩紅，破爛的衣服擋不住大大小小的鞭傷和刀傷，法器造成的傷口，沒有特制的藥是很難好的，而莫季宣一個廚房打雜的孩子，又怎么搞得到這種藥。

舊傷還在潰爛，新傷又來添亂，把一個活人，一個孩子折磨成這樣，竟然是棲梧派的人能做出來的。

“是誰做的?！币壤渎晢柕?。

“姐姐，你不用管這事，我死不了的，”莫季宣低頭，小聲說道，“過幾天他們就會把我放出去了?！?/p>

“然后呢，他們就再也不會這般欺凌你嗎？”

“會，所以我不想把你，你也牽扯進來……”話未說完，莫季宣已經暈了過去。

先把人救出去再說吧，尹慈揮手時，五道淺藍色的光一閃而過，斷開的鐵鏈嘩啦啦的落了一地，莫季宣癱軟地快要倒地，尹慈連忙扶住，用了個清潔術將臟污的血跡去掉，一些大血塊粘在傷口結痂處去不了，這時她也能更為清楚的看莫季宣的累累傷痕。

她背起莫季宣往外走，被他一身骨頭硌的背痛，觸及他腹部的鞭傷，昏迷中的他疼的倒吸一口涼氣，尹慈干脆抱著他走。

尹慈給莫季宣吃的糖里面加了安神藥，但他還是很快就醒了，感受到溫暖的懷抱，他有那么一瞬不想離開。

莫季宣很后悔剛剛就這么暈過去了，都沒看到姐姐怎么把他救出來的。姐姐是這世上對他最好的人了，他這次還是把她拖下水了。他掙扎了兩下，便看見尹慈低頭關懷的表情。

“你這就醒了？”尹慈有些驚訝。先前周琳芝為了不再熬夜看話本，自己熬了份用料復雜的安神湯，又把湯汁煉進糖里便于保存。后來周琳芝再熬夜就吃顆糖，愣是吃完就睡到第二天早上喊她十幾遍才醒，怎么給莫季宣用這么快就失效了。

眼看莫季宣就要跳下去，她連忙收緊了手，“就這樣，你再動我把你扔亂葬崗去，有傷在就老實一點?！?/p>

“姐姐，你放開我，我就說是我自己逃跑的，不然他們會找你麻煩，”莫季宣說道，“你不會術法到時候更難擺脫他們。”

我不能讓你被整個思賢殿盯上的。

還有兩個月就能參加大比，我拔得頭籌就好了。

我只能好好修煉，有實力才能保護你。

“思碌殿的尹慈長那么好看，還沒有修為，再過兩年還不是任我們……嘿嘿嘿……”那兩人的交談像一根刺扎在了莫季宣心里，他絕不會讓那種事情再發生，他已經失去娘親了。

尹慈感覺到莫季宣的情緒波動，只是嘆了口氣，“你剛剛那種罵人就要痛痛快快罵的氣勢去哪兒了?！?/p>

“我不罵他們，他們也會一樣折磨我，不如死前暢快一番。有姐姐在，這不一樣的?！?/p>

月光似水鋪泄在石子路上，兩人身上鍍了一層銀白色的光。

“姐姐，你說君月是不是也像這皎潔的月光一樣，遙不可及?！?/p>

“什么？”

“大家都說君月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莫季宣難得有了一絲小孩的稚氣，“我長了這么久都沒見過金色的物件兒，她怎么能，生來就有。”

尹慈語塞，她一時間想不出來怎么解釋這個金湯匙的意思，便悶聲說了句，“那些人瞎編的，以后我給你買金的?！?/p>

“姐姐對我真好。”莫季宣鼻子一酸，等他長大，等他修煉成君月那般的神才，他就可以報答姐姐了……

靜思洞，顧名思義，靜心思過。

棲梧派有十間靜思洞，各在一座山峰下，用來關十惡不赦的妖魔邪祟。靜思洞中極為空曠，受押的妖魔邪祟被九天玄鐵鏈綁著，天大的本事也難以掙脫，以此靜心思過，不得逾越。各個殿各司一峰，守著靜思洞，只能開啟自己這一峰的，未經許可，任何人不得擅闖。

思賢殿的陳古尚只怕是有點意思，關押門派中的人，即使不是他本人的意思，那也是他在縱容思賢店的弟子。靜思洞一年加固一次封印，而尹慈只是輕輕碰一下，就把封印解開了，說明這個洞里來來回回關押過的人還不少。

“姐姐，過兩個月我一定可以成為正式弟子的，到時候你可以陪我下山嗎，就當是給我慶祝慶祝。”莫季宣感受到身邊逐漸降低的氣壓，連忙開口緩和氣氛。

尹慈回過神來，這件事情必須交給掌門處理，陳古尚好歹在棲梧派待了百年，怎么能這么拎不清。

“你還是先把傷養好吧。大比之日來的都是各個地方的天才，你個初生牛犢不怕虎，話不要說的這么早，”尹慈想了想感覺這樣打擊一個自信的孩子也不太好，她又補充了一句，“你可不能讓我失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