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深夜,刑部死牢,暗黑腥臭的一間牢房里,蜷縮在牢房一角的水冰凝仰著頭,
渾濁的目光癡癡的盯著墻上方一口窗戶,月光如水傾灑而下,落在她的身上,成了死牢唯一的光亮,這才看清此時的她,面色透著一股黑青色,
嘴巴費力張開想說什么,卻一個字的聲音都發不出來,無疑是中了毒,是碧水國北方妖獸森林里一種鴉蛛身上的毒,
中毒后會失聲,隨后肌肉萎縮,如一具干尸般活著,且每日都會毒發一次,頭痛欲裂五臟猶如螞蟻蠶食,只能在煎熬中渡日直到生命真正枯竭。
那日被帶走,就被關進了牢房,之所以抓她,是因為刑部在這之前就派人搜查,最后在她平日修煉的屋子,
地磚下搜出一個毒藥罐子,里面還爬出紅色的蟲子,這也坐實她毒害親夫,原本是孤兒的身份,甚至也被推翻,
成了青樓妓女與幻海國商販所生的私生女,生生又多出一條敵國細作的身份,接近古澤元嫁入將軍府是早有預謀,
皇帝葉軒轅將此案交于大皇子與刑部共同審訊,三天后審訊就結束,把找到的證據呈上皇帝,小妾夢朱砂是發現毒蠱的人證,也一同進了宮,
皇帝震怒,這一戰,碧水國大敗歸來,作為皇帝,必須給無數犧牲的將士家人和百姓一個交代,
皇城公告一貼出來,百姓就上奏萬民書,請求處死犯下滔天大罪的毒婦水冰凝,
皇帝卻在最后下旨將水冰凝關入死牢嚴加看守起來,而夢朱砂因為舉證有功,由妾升為主母,
一切似乎塵埃落定…
“母親,父親…”
屋內,半個蠟燭點燃著,破舊的木制床在發黃的燭光下,顯得更為殘破,上面躺著一個瘦弱少女,此時正身體發冷而渾身顫抖,臉色卻透著不正常的紅,
“嗚嗚…大小姐…”
一個與少女年紀相仿的丫鬟,手觸及到床上少女的腦門,便急縮了回來,淚水也瞬間涌出,她是古不覺的丫鬟香云,
一個月里,古不覺經歷父親中毒,母親下獄,又親眼看著母親的貼身丫鬟被活活打死,整個人變的郁郁寡歡,
一夜之間,失去了往日的靈動活潑,決不相信親母會是兇手,屢次想進宮為母親求情,都會被妾室夢朱砂阻攔,最后就連同香云一起被丟到這破敗的偏院,
“你,你走開…”
迷蒙間,古不覺睜開雙眸,原本烏黑靈動的眸子現在全是血絲,身子抽搐了起來,手還揮舞趕著香云,
香云抽泣著,聲音沙啞,
“大小姐,別趕我走,你看看我,我是香云啊,是你和夫人救的香云啊,嗚嗚,大小姐,大小姐!”
“香云,你是香云,你帶我去找母親好不好?”
“好好好,大小姐,你聽話別動,病好了我們就去找夫人!”
香云連忙擰著手里的棉帕,一盆涼水,沾染額頭的溫度,水已經發溫,看著高燒抽搐的古不覺,內心無比悲涼,
從被趕出嫡女院子,吃不飽穿不暖,還時不時被那姐弟倆欺負,連著府里的下人也是唾棄踐踏她們,
只因為大小姐的母親是個罪人,三四月的天還是涼,作惡的倒春寒,讓古不覺變得虛弱的身子又受了寒涼,連著燒了三天,無人問津,
“大小姐,不怕,你要死了,香云陪你,嗚嗚…”傷心處香云一把抱著抽搐的古不覺,也牽動身上的鞭傷,
早上再去求現在的主母夢朱砂,見都還沒見到,就被二小姐古漫雪遇上,挨了五十多鞭,悲憤痛楚交織下,香云抱著古不覺放聲哭的不能自己…...
突然,
“砰…該死的賤丫頭,哭什么哭!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門被大力的一腳踹開,罵聲也隨之而來,本就殘破的門倒了一扇在地,
嚇得香云一個激靈回過頭,她并不知道今天是夢朱砂成為主母的日子,哭聲被正要來這里,跟古不覺炫耀的古漫雪聽個正著,
她一腳踩在倒地的那扇門上走了進來,居高臨下看著香云,輕蔑的目光掃過抽搐中的古不覺,竟是忍不住幸災樂禍,
哈哈大笑了起來,這個只有十二歲的二小姐,身上絲毫沒有少女的純真,只有毫不掩飾的惡毒,她身后的丫鬟丁蘭和兩個粗使家丁也是笑看著,
“你們給我都出去,滾吶!”
香云猛然站了起來,反正大小姐也活不成了,她也不想活了,還不如跟她們拼了,順手拿起一個矮凳就朝著古漫雪主仆三人砸了過去,
“小賤人!還敢動手?!真是反了你了!將她給我拖出去往死里打!”躲了砸過來的矮凳,古漫雪厲聲吩咐,
家丁上前便把香云拖了出去,她只是一個丫鬟沒有一絲修為,無力反抗,片刻,慘叫聲混著香云的叫罵聲響起,
“你們這些畜牲!豬狗不如!我香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古漫雪聽著這些話很是煩躁,卻也不屑,
又怕聲音太大,傳到外頭被賓客聽見,眉頭緊皺就要發作的時候,丫鬟丁蘭眼色極好立刻對著門外喊了句,
“把這賤人的嘴堵上!別污了我們小姐的耳朵…”
古漫雪這才面色好轉,移步來到古不覺床前,一臉不懷好意的看著,目光轉了轉,便從衣襟里掏出一個瓷瓶,打開蓋子倒出一粒紅色藥丸,惡狠狠的說道,
“你是嫡女又如何,我如今才是真正的嫡女,你娘是罪人,現在你連父親的姓氏也不配,看你這么難受的份上,好心送你一程啊?嘻嘻…”
冷笑中掰開古不覺的嘴,將藥丸丟了進去,然后一臉嫌棄的拿出手帕,擦了擦捏了古不覺下巴的手,這才走出門口,撇了一眼地上被打到奄奄一息的香云,
“好了,趁著天黑將這兩個要死的垃圾丟去亂葬崗,別臟了我們將軍府的地方。”
“是。”
在兩個家丁的應聲下,古漫雪微仰著起頭,面含淺笑傲慢的帶著丫鬟離開了這里,她還要去前廳與母親一起見客,這種破舊的地方她不想多待半分。
夜里,一輪彎月掛著天上,隱隱發散著銀色的光芒,亂葬崗,雜草叢生的山坡下,亂石嶙峋,四周圍靜悄悄的,
時不時傳來烏鴉的叫聲,寂靜中更顯的詭秘可怖,兩個家丁哆嗦著雙腿,只是將推車扶手抬起,
車上已無知覺的古不覺和香云,便隨著立起的車身直接摔了下去,沉聲落地,車身一輕,兩個人推著車飛快的跑離。
過了好一陣,香云身體輕微的動了一下,撕裂的劇痛讓她連同堵嘴的破布吐出一大口血,頓時眼角一行血淚也留了下來,
好像連睜開眼睛的力氣也沒有了,香云微微張了張嘴,用著僅剩的力氣呢喃著古不覺的名字,腦海浮現相遇那日,
“若有來世,香云還要跟在你身邊,今生你救我,我卻無法救你,我們作伴一起死!…古不覺…”
“古不覺…古不覺...”
香云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