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讓她害人了……我左顧右盼,只有幾盞長燭。
也罷,已如此之態活著,還不如死去。
我用力推倒蠟燭臺,火光四溢,與回憶漸漸重合……
"著火了!著火了!"
外面的人等到煙霧滾肆虐蔓延的時候才反應過來,但沒有人來救我。
太遲了,已經。
回到床上,我居高臨下地望著死不瞑目的尸體。有點想笑,卻不知道為什么。
"愿你在地下安息。"你這么不怕我,死了也算和我一個伴吧……
灼熱好似要將一切舊物吞盡。我只是閉著眼,有些困了,想睡。
隱約間眼前劃過一道人影,好像在哪里見過。
在哪里呢?"想知道,讓我來告訴你……"
火光仍在肆虐,破碎的記憶掠過心頭,直叫人迷茫了許多……
我是一名催眠師,在京圈小有名氣。三年前,有人托我去催眠鶴青居的主人高薔,讓她忘記前塵。我欣然赴宴——在催眠過程中,高薔竟是不受控制,失手打翻了我的燭臺……不對……不對……眼前是一枚懷表在空中搖晃……是誰……這一次,我終于看清了她的面容——是那個死去的小女仆……不對……不對……她已經死了……是誰……我到底是誰……
"你叫高薔。"注射藥物時防護人員說的那句話在一遍一遍重復……
我叫高薔,是鶴青居的主人,也是這次催眠訂單的買家。我要她讓我忘記一個人,一個不該被記起的人——出現在回憶深處,等待我喚他回家。
他叫段澤。
到處都是孩子的哭聲與腐臭的濕氣。打開那用破布盯住的小天窗,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他——眼睛很亮,不哭也不鬧。
這是我想要的。
我帶他住進了鶴青居。那里空闊,也沒有什么活物,他便是我唯一的仆人。
二樓最里面那個房間,我不允許他進。其實也沒有什么,只不過是父親的尸首依舊在床上,旁邊散落了一地的兒童玩具還沒來得及收拾。曾經,我的母親,就是在那個同樣的位置,拿著送給未出生女兒的玩具,靜靜入睡……可惜父親太愛母親了,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在母親走了以后常常把我錯認作她。最終他還是接受不了母親因生產不順離世的消息,選擇了自殺。
最愛我的兩個親人走了。可我知道,我只是他們的一個玩具,可有可無。
而阿澤,是我的玩具。阿澤,我要他記住,這是我給他的恩澤,我賜他的重生。
我討厭白色,我也討厭像母親一樣的他——白色是母親喜歡的顏色,所以他只配穿白色。
我恨我的母親,懦弱怕事,只會順從。阿澤,他也是一樣的。他只會像一條哈巴狗一樣伏在腳邊祈求我垂憐。
一個玩具,也豈配擁有愛?
我嫌他臟,不讓他上床,只準他睡在地板上替我守夜。
有時候,我挺感謝我的父親教會了我許多東西——去如何對待自己的玩具。他可能想讓我和他一樣,困在這無盡的烏托邦夢境之中。
事實上,我也照做了。阿澤,他陪我走過許多歲月,久到從警察手中拿回父親死因的證明,久到父親的骨架慢慢腐爛……我沒有選擇把他火葬。他死后以一堆灰的形式消失在我的生活中,這是我所不允許的。而阿澤,他陪著我學著當年父親埋葬母親的樣子,將父親埋葬在后花園的玫瑰叢中。
那可能是他第一次見到我父親——我看見了他眼里的恐懼。
他怎么可以恐懼呢?他不是說最愛我了嗎?果然,都在騙我。
有那么一瞬間,我想讓他也埋葬在這片芬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