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死了。
但這次我還是活下來了。
他們又來給我注射藥物了,還是同一批人。不過周圍不再是那個幽閉的空間,這里也不是鶴青居。鶴青居早就在大火中毀了個干凈。
眼前又出現那枚懷表,搖晃,搖晃……我怕是忘了,我也教過他催眠。他向來聰明,一點即通。我曾經是極害怕他的天賦的。
他又想讓我忘記什么?像三年前一樣,讓我人不人鬼不鬼的再重生一回?
阿澤……我開口想喚他,但是發不出聲音。身上又恢復了火辣辣一般的痛意,不知道這次又傷到了哪里,難受的要命。
"你就不能……就不能好好活著?"濕涼的觸感落在身上,揪得我心疼。
三年前,我試圖讓他忘記過往未遂,反而被他救出來以后以同樣的方式被回報。如今的我早就沒有什么好忘的了,他又何須在那段痛苦的泥沼中掙扎,不肯上岸。
我從來不會說出"愛"這種沒有根據的字眼,就像對他從未心軟過一樣。他應該是明白我意思的。一個罪人,毀了他十多年的罪人,怎么有資格談情說愛?我早該死在那場大火中的,而不是今天在這里陪他出演這場戲碼。
我很臟,不是一個好孩子。我不敢去碰他,也不敢去弄臟他。可最后兜兜轉轉,現在還是回到他的身邊。當他試圖用我的方式,讓我體會一下愛是如何一點一點蠶食那窒息的生活——他是愛我的,對吧。
"如你所愿,阿薔。"他就在我的面前,進行著自我催眠。
他要忘了我,像三年前的我一樣。
也罷,這是他應得的,他本來就應該活成我期待的樣子,而不是現在這副模樣。
我不是離不開誰,只是因為習慣,所以在那個人消失后,一時間找不到替代。像當年的阿澤,更像如今的我。
我不知道他是否催眠成功,只是昏了過去,此后便再未見過。
而我現在所呆的這處地方,應該是在郊區,空氣很好,屋外也有一叢玫瑰。有時候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我便出來走走。原來鶴青居活下來的老奴,基本都送過來了。不過他們依舊很怕我,我知道的,絕不是因為我身上的疤。
我已經習慣穿那種白裙子了,反正也遮不住滿身的傷。唯有這張臉,竟沒有傷到。
有時候,還挺懷念以前的日子。那時候每隔幾個月就會有人過來給我注射藥物,可現在他們再也沒出現過了。其實,我一直知道的——那個藥里面滲了致幻的成分,每次我注射完,眼前只剩下一片火海。
確實有些無聊,但是值得等待。
等待每一天的到來,等待他的歸來,就像曾經的阿薔一樣。
可他不會回來的。
所謂自我催眠,不過只是充當了心理安慰。
他想我,但他不想見我。
這郊野的天,終究還是困住我這只無家的鳥。鳥,只能盤旋,不肯落腳。
但是他會給我寄玫瑰,沒有署名,沒有落款。但我知道,就是他。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訴說著愛意,哪怕我從未知曉。
我想,要不然再見他一面吧。
可是,他不會見我的。段家大公子,豈是我一介死人想見就見?
于是,我也寄了一支玫瑰給他——用墨水調成黑色的品種,再托人送過去。也不知道他肯不肯收。
等了許多天,什么也沒有。再后來呀,不等了,也倦了。
直到有一天,來了許多人。
而領頭的人點名要"高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