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盯著電腦屏幕，指尖在觸控板上不斷滑動。周明遠的照片一張張閃過——他手持天平的專注神情，他微微傾頭思考的側臉，他調解糾紛時自然流露的溫和笑意。這些照片有種奇特的魔力，比她以往拍過的任何專業模特都要生動。

“哇哦，這就是你找的天秤座素人？“李薇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嚇得程曦差點打翻咖啡杯。

“你走路能不能出點聲？“程曦迅速切換了屏幕頁面。

李薇壞笑著拖過旁邊的椅子坐下：“別藏了，我都看見了。這位'天秤座先生'確實很有味道，難怪你親自操刀。“她眨眨眼，“所以，他是做什么的？“

“律師。“程曦簡短回答，努力讓語氣顯得公事公辦，“他有一種天秤座特有的平衡感，很適合這期主題。“

“只是這樣？“李薇促狹地笑著，“那你為什么盯著他的照片看了十五分鐘？我進來時你就在看，假裝整理文件后又在看。“

程曦耳根發熱：“我在選片，這是工作。“

“好好好，工作。“李薇舉手投降，“不過說真的，他叫什么名字？單身嗎？“

“周明遠，32歲，天平律師事務所合伙人，畢業于政法大學。“程曦機械地報出一串信息，隨即意識到自己暴露了過多的了解，“這些都是基本信息，拍攝前需要了解的。“

李薇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所以你不知道他單身與否？“

“不知道，也不關心。“程曦硬邦邦地回答，拿起咖啡杯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手機適時地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周明遠“三個字。程曦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一拍。

“看來某人要'公事公辦'地接電話了。“李薇哼著歌走開了。

程曦深吸一口氣才接起電話：“喂，周律師？“

“程總監，打擾了。“周明遠的聲音通過電波傳來，比面對面時低沉一些，“關于下周的外景拍攝，我想確認一下時間和地點。“

程曦翻開日程本：“暫定下周三下午三點，濱江公園。那里有個很漂亮的玻璃觀景臺，光線和背景都很適合。“

“周三下午...“電話那頭傳來翻紙頁的聲音，“我上午有個庭審，可能趕不及。周四可以嗎？“

“周四我全天會議。“程曦皺眉，“周五呢？“

“周五我在社區服務中心有法律咨詢活動。“周明遠頓了頓，“如果你有興趣，歡迎來參觀拍攝。那里的環境很生活化，或許能給你的專題帶來不同視角。“

程曦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擊。社區法律咨詢？這和她印象中精英律師的形象不太相符。

“什么樣的咨詢活動？“她忍不住問道。

“每月一次為社區居民提供免費法律咨詢，主要是老年人租房問題和外來務工人員的權益保護。“周明遠的語氣變得柔和，“雖然設施簡陋，但很真實。“

程曦的職業敏感被觸動了。這確實可能成為專題中一個有趣的對比——天秤座追求公平正義的特質在現實中的體現。

“好，我去。“她做了決定，“地址發我，周五幾點？“

掛斷電話后，程曦發現自己竟然有些期待周五的到來。這不對勁，她告訴自己，這只是為了工作。

周五早晨，程曦比約定時間提前了二十分鐘到達社區服務中心。這是一棟老舊的二層小樓，門口掛著褪色的“陽光社區服務中心“牌子。她調整著相機參數，不確定自己會拍到什么。

推開門，眼前的景象讓她愣住了。簡陋的大廳里排著長隊，大多是白發蒼蒼的老人和衣著樸素的外來務工者。而在最前方的一張長桌后，周明遠正俯身傾聽一位老太太的訴說，神情專注而溫和。他今天沒穿筆挺的西裝，而是一件簡單的淺藍色襯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那串她注意過的木質手鏈。

“姑娘，你也是來咨詢的？“一位大爺好心地問，“排隊在后面。“

“不，我是...“程曦不知如何解釋自己的身份。

這時周明遠抬頭看到了她，眼睛一亮，起身走了過來：“程總監，你來了。“他轉向排隊的人們，“這位是《流光》雜志的攝影師，可能會拍些照片，大家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老人們笑瞇瞇地回應，“周律師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

程曦驚訝于周明遠在這里的受歡迎程度。更讓她意外的是，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里，她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周明遠——他會蹲下來與坐輪椅的老人平視交談，會用方言與外地務工者交流，會耐心解釋法律條文直到對方完全理解。

“這個角度很好，別動。“程曦忍不住舉起相機，捕捉周明遠幫一個小女孩綁頭發的瞬間。

“她爸爸是我的咨詢對象，臨時有事出去一下。“周明遠解釋著，手法嫻熟地為小女孩扎好馬尾辮，“我妹妹小時候經常讓我練習這個。“

小女孩開心地跑開后，程曦忍不住問：“你經常做這種公益咨詢？“

“每月一次，堅持五年了。“周明遠擦了擦額頭的汗，“剛開始只是律所要求的公益任務，后來發現這些人才是最需要法律幫助的群體。“

“為什么不接更多商業案件？那樣更賺錢。“程曦直白地問。

周明遠笑了笑，正要回答，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微皺：“抱歉，我得接這個。“

程曦識趣地退開幾步，但周明遠的聲音還是隱約傳來：“...張總，我明白...但這個季度我的創收已經達標了...公益咨詢不會影響主要業務...“

電話結束后，周明遠的臉上閃過一絲疲憊，但很快又恢復了溫和的表情：“抱歉，工作上的事。要不要參觀一下服務中心？二樓有個天臺，視野不錯。“

程曦點點頭，跟著他上了樓。天臺確實是個驚喜，簡陋但整潔，幾盆綠植生機勃勃，可以俯瞰整個社區。

“這些都是老人們種的。“周明遠輕撫一株開花的茉莉，“李奶奶說花香能讓人心情平和，打官司時就不會太著急。“

程曦忍不住按下快門，記錄下他指尖觸碰花瓣的瞬間。陽光透過茉莉枝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勾勒出一幅她從未設想過的畫面——精英律師與市井生活的奇妙融合。

“你知道嗎？“周曦調整著焦距，“天秤座的守護星是金星，象征美與和諧。你剛才在樓下做的事，很符合這種特質。“

周明遠靠在欄桿上，風吹亂了他的頭發：“我其實不太信星座。法律講究證據和邏輯，星座更像是概率學和巴納姆效應的結合。“

“但你不能否認，有些人確實符合星座描述的特質。“程曦不服氣地反駁。

“比如？“

“比如你——追求公平、善于調解、注重人際關系。“程曦數著手指，“典型的天秤座。“

周明遠笑了：“這些特質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適用。不過...“他頓了頓，“我確實相信每個人都應該被公平對待，無論身份地位。這可能是我選擇法律的原因。“

程曦正想回應，一個小男孩氣喘吁吁地跑上天臺：“周律師！樓下王爺爺和物業的人吵起來了！“

周明遠立刻直起身：“我馬上下去。“他對程曦歉意地笑笑，“看來我們的討論要暫停了。“

程曦跟著他下樓，目睹了一場精彩的調解。周明遠先是安撫激動的老人，然后有理有據地向物業人員指出他們管理上的疏漏，最后提出了雙方都能接受的解決方案。整個過程不到十分鐘。

“太厲害了。“程曦由衷贊嘆，“你怎么做到的？“

“天秤座天賦？“周明遠調皮地眨眨眼，隨即正色道，“其實只是換位思考。大多數糾紛都不是原則問題，而是溝通不暢。“

回程的地鐵上，程曦翻看著今天拍攝的照片。每一張中的周明遠都那么自然，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特別是他蹲下來與老人平視交談的那張，眼神中的專注和尊重透過鏡頭直擊人心。

手機震動，是李薇發來的消息：「周末團建去新開的密室逃脫，來不來？」

程曦正要回復不去，突然靈機一動，轉而給周明遠發了條信息：「雜志社周末有團建活動，密室逃脫，有興趣一起嗎？算是感謝你今天讓我拍攝。」

發完她就后悔了。這太冒失了，他們不過是工作關系。但不到一分鐘，回復就來了：「聽起來很有趣，什么時間？」

程曦盯著手機屏幕，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回到家，程曦剛放下包，電話響了。屏幕上顯示“爸爸“兩個字，她猶豫了幾秒才接起來。

“曦曦，吃飯了嗎？“父親程建國的聲音帶著熟悉的關切。

“吃了。“程曦簡短地回答，雖然她其實還沒吃。

“最近工作忙嗎？要注意身體啊。“父親頓了頓，“你姑姑從老家帶了點臘肉，我給你寄了些...“

“爸，我不吃腌制食品，不健康。“程曦打斷他。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哦...那算了。你...什么時候有空回家看看？“

“最近專題要趕稿，忙完再說吧。“程曦揉了揉眉心，“爸，我還有工作要處理，先掛了。“

掛斷電話，程曦站在窗前發呆。父親總是這樣，用他的方式關心她，卻從不理解她真正需要什么。就像小時候，他總給她買漂亮的裙子，卻不知道她更想要一臺相機記錄世界。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周明遠：「對了，今天忘了問，密室逃脫需要準備什么嗎？我第一次玩。」

程曦的心情突然輕松起來：「穿方便活動的衣服就行，我來準備其他東西。」

她放下手機，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在期待周末的到來——不是為了工作，而是為了見到周明遠。這個認知讓她既興奮又不安。

窗外，夕陽將天空染成橘紅色，像極了周明遠今天泡的那杯紅茶的顏色。程曦想起他給老人遞茶時的小心翼翼，教小朋友用天平玩具時的耐心，以及談到法律理想時眼中的光芒。

也許，星座特質并非全是無稽之談。至少在她認識的這個天秤座身上，那些描述出奇地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