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嫵寧翻了個身，當她對上裴聿琛目光的那一刻，她知道，昨晚他也沒有睡好。
裴聿琛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李嫵寧有些心疼的柔聲詢問，“沒睡好嗎？”
裴聿琛點點頭，毫不避諱道，“想多看看你。”他笑得有些孩子氣，目光依舊貪婪的停留在李嫵寧身上。
“睡會吧，你這樣，身子怎么受的住？”李嫵寧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背脊，耐著性子哄道，“等我早朝回來就叫醒你，可好？”
裴聿琛享受著李嫵寧的安撫，心中不禁歡喜，卻又故作鎮(zhèn)定，裝作不解道，“殿下怎么把我當小孩子哄著？”
回想起昨天，李嫵寧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忙不迭丟下一句“幼稚”便出了門。
這幾日，朝廷上說的無非就是邊關戰(zhàn)事吃緊，逼李嫵寧快些想出應對之策。
“殿下，臣……”
下朝后，紀廉叫住了李嫵寧，不巧的是，皇上身邊的掌事公公此時也弓著腰過來，對李嫵寧附耳道，“殿下，陛下請您過去。”
李嫵寧點點頭，轉身對紀廉道，“晚些去我府上說。”
“是?！奔o廉拱手，目送李嫵寧離開。
“皇姐，你餓不餓，快過來用早膳！”小皇帝看見李嫵寧進來，連忙朝她撲了過去。
“陛下，”李嫵寧蹲下身與他平視，無奈的摸了摸他的頭，“你長大了，不能這樣冒失……”
“皇姐……這個皇帝非當不可嗎？”小皇帝揪著李嫵寧的袖子，眼眶紅紅的，好似要哭出來了。
“這個皇帝……要當，而且還必須當好，”李嫵寧抱住他，心疼的拍著他的背，“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明白了?！?/p>
李嫵寧陪著小皇帝用過早膳，又聽了帝師的早課，再回府已是中午。
裴聿琛靜靜的坐在庭院中，一動不動好似一尊雕像。
“在想什么？”
難得李嫵寧主動找他說話。
裴聿琛回過神，眉眼帶笑，但話一出口卻帶了幾分責怪的意味，“殿下又去哪忙了，也不知道回來用膳……”
“下朝后，去了陛下那里，”李嫵寧拉過他的手，又補充到，“沒有躲著你?！?/p>
“陛下……”裴聿琛勾了勾唇角，思緒飄了很遠，“他應該長大了不少吧……”
在裴聿琛的記憶中，最后一次見到這個小皇帝還是在三年前。
那時候他還是小太子，像個跟屁蟲一樣，常常跟在他和李嫵寧身后，只是后來裴家謀反，這一切都變了……
“過幾天，我?guī)阋黄疬M宮看他吧?！崩顙硨幠罅四笏氖郑瑢⑺乃季w拉了回來。
“我是戴罪之身，”裴聿琛苦笑，“有什么臉面見他……”
李嫵寧搖搖頭，“可你也是我的駙馬?！?/p>
裴聿琛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發(fā)自真心的笑了起來。
“殿下，紀大人在書房等您?！崩顙硨幍呐俟Ь吹馈?/p>
“紀廉？他來做什么？公事還是私事？”
裴聿琛一連串的發(fā)問，明顯是打翻了醋壇子。
“我哪知道，”李嫵寧狡黠的瞇起了一雙狐貍眼，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長，“許是私事吧——”
“咳……咳咳……”裴聿琛聞言，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好了好了，”李嫵寧滿臉歉意，彎下腰幫他順氣，忙解釋到，“逗你的，今日在朝堂之上沒有聽完他的見解，這才邀他入府的?！?/p>
“咳咳……嗯……”裴聿琛咳的肩膀微微顫抖，眼角都泛了淚光。
他姿容俊美，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殿下去忙吧，我沒事。”
李嫵寧應了一聲，吩咐身邊的女官照顧好他，這才起身離去。
李嫵寧推開書房的門，紀廉連忙起身上去見禮。
“紀大人不必多禮，”李嫵寧點點頭，比了個請的手勢，“坐吧?！?/p>
紀廉低著頭，眸光晦暗不明，猶豫半晌，這才緩緩開口，“殿下……當真覺得我大昭只有外患嗎？”
李嫵寧知道他意有所指，搖搖頭，示意他別再說下去，“你入仕不久，不懂這朝中之人有多惡心，有些事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不必都說出來?！?/p>
紀廉突然紅了臉，辯解道，“微臣雖不知朝中之人如何，但微臣知道，殿下是極好的！”
李嫵寧一雙狐貍眼危險的瞇了瞇，“你怎知本宮不是有意拉攏你？”
“這……不是的……”紀廉的臉紅的更甚，但支支吾吾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殿下不是這種人……”
“天真……”李嫵寧嘆了口氣，“陪本宮下盤棋如何？”
紀廉雖不知李嫵寧這是何意，但還是拱手應允了，“請殿下賜教?！?/p>
李嫵寧抬手，把主動權交給了紀廉，一盤棋下來，紀廉所執(zhí)的白子被殺的片甲不留。
李嫵寧溫和的笑著，打破了這場沉默，“你不必緊張?！?/p>
李嫵寧見他不語，隨即敲了敲棋盤，目光中帶著一絲深意，“下棋如處世，需沉穩(wěn)冷靜，不可因一時之念而亂了陣腳……”
紀廉垂首聆聽，心中涌起一股敬佩之情，他迎上李嫵寧的目光，復又紅著臉低下頭，拱手道，“是，微臣受教了?！?/p>
“嗯?！崩顙硨幤鹕砼牧伺乃募绨颍苁切牢康狞c頭。
紀廉靦腆的笑了笑，突然意識到李嫵寧的宮裝還穿在身上，忙問道，“殿下這是剛從宮里回來？”
李嫵寧點點頭，神情有些疲倦。
“那微臣先告辭了，殿下早些歇息。”
待紀廉走后，裴聿琛搖著輪椅緩緩駛進了書房。
“他就是紀廉？”裴聿琛語氣看似平淡，心中卻有些吃味，“確實長的一表人才啊……”
他緊緊的盯著李嫵寧，似乎想從她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
李嫵寧合上眼，疲憊的揉著眉心，不去理會他的陰陽怪氣，扯開話題道，“在外面待了多久？”
“從你們下棋的時候……”裴聿琛不敢去看李嫵寧的眼睛，他低下頭，緊張的揉搓著衣角。
半晌，他見李嫵寧不接話，才猶豫著抬起頭，顫聲問，“我是不是……招你煩了？”
李嫵寧沉默了半晌，疲憊的睜開眼睛，“別多想，我只是有些累了……”
“嗯，”裴聿琛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回了肚里，他抿了抿唇，開口道，“殿下回去歇著吧，別在書房睡……”
李嫵寧點了點頭，抬眼見他眼底依舊烏青一片，走過去把他攔腰抱了起來。
“殿下！”裴聿琛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隨即反應過來，順勢環(huán)住了李嫵寧的脖子，“殿下這是做什么？”
“把你抱回去暖床。”
裴聿琛沒想到李嫵寧會說的這么直白，他耳尖微微有些泛紅，咳嗽兩聲，強壓下內心的喜悅，“殿下就別打趣我了……”
一路上，裴聿琛聽著李嫵寧強有力的心跳聲覺得無比心安，他想著，這條路如果能再長一些就好了，這樣他就能再在她懷里多留片刻。
回到房間里，直至身體陷進了柔軟的床榻，裴聿琛才收回了思緒。
“殿下……”他看向李嫵寧的眼神里帶著一絲不安，“殿下心里還是有我的，對嗎？”
“怎么突然問這個，”李嫵寧坐在銅鏡前，摘發(fā)飾的同時用余光瞥他，“你心里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嗎？”
裴聿琛苦澀的扯了扯唇角，看向她的眼神里帶著一絲期待，“我想聽你親口說……”
他忐忑的看著李嫵寧，他害怕李嫵寧對他的好是出于同情，或是一時興起，他想聽李嫵寧親口說出他想要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