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哭笑不得,拂去衣服上落葉,看樣子是個講究人,又正襟危坐起來,開始了沉靜打坐。
“我蕭瑞真心佩服您,說退出宗族就退出,說起義反抗就起義,若我有這般雄心壯志,也不會被派來暗殺這對母子了。”
蕭瑞睜了一只眼瞄一下柳娘和駱兒,還有站在一旁的淺沫,眼里閃過一絲狡黠,又迅速閉上了雙目。
淺沫看到了他咬牙切齒的眼神,目光又落在柳娘駱兒,似乎明白了什么,蕭瑞才是他口中宗族派來的勢力,而那位高深莫測的欒霆則是蕭瑞口中的‘他’。
欒霆也沒有心思同他徘徊,道:“若有下次,絕不放過。”
手里拿走包裹,準備離開這里。路過蕭瑞的時候又收走了他的錢袋子。
蕭瑞急得腦袋團團轉,手疾眼快地把欒霆拉住,裙褲被他拉出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弧度,“哎哎哎,別這樣,我身上總要留點痕跡,不然,宗族那邊的人會懷疑。”
欒霆冷哼一聲,“哼,你蕭大公子還怕宗族那些人嗎?”
蕭瑞心中冷笑,這話似乎沒毛病,若他怕宗族那些人早就把柳娘駱兒殺得不見尸首了,可是他也有一些擔憂。
斜斜的視線落在那柄劍,做工精細的劍穗隨風飄蕩,“我不怕,但是有人怕。”
眾人默然,半個時辰后,蕭瑞被打得鼻青臉腫。
“狗欒霆,你打得未免太過了,這幅模樣叫我怎么出門見娘子啊,哎哎哎…”
四人相視無言,漸行漸遠,蕭瑞的哀怨逐漸變弱。
面露愁容的駱兒搖了搖柳娘的衣角,有些憂心問道:“娘親,我們要去哪?”
狂風起云涌,落葉始紛飛。
柳娘卻一時語塞,不知道怎么開口,娘倆是被趕出宗族的,若不是欒霆時時照應,日子肯定沒法過,現在又要尋個藏身之處,何其難?
只輕輕地嘆了口氣,可駱兒終究只是個孩子,大人無所謂,可憐孩子四處流浪。
欒霆再次提議道:“柳姐姐,現在欒軍興雄……”
“不,我不想再踏入戰爭中,欒霆,我知道你的好意。”
見狀,淺沫又出了一個建議,“現在魔族大亂,如果離開魔族呢?”
柳娘眼睛一亮,離開魔族確是個好法子。只是要離開魔族,那淺沫……
自然是不愿意的。
視線劃過欒霆冰冷的面孔,又落在淺沫堅定的目光中,她勸慰道:“柳娘不必為我著想,我自有我的去處。”
“可魔都過于兇險,你一女子怎可冒此險境?”柳娘搖頭,捂住她的手,語氣都是阻止和擔心,魔都是個強者為尊,弱者為寇的腌臜地。
她怕,她怕淺沫也會有那一天,那欒霆豈不是和當時的她一樣?
正擔憂時,淺沫反過來握住柳娘,堅定不移地看著她,“柳娘,我已決定好了,不論多難,魔都,我都要去。”
目光拉長,柳娘似乎回到了第一次見到淺沫的時候。
蒼白的面色,凝重的眉眼,看著十分可憐,柳娘一下子就想起了剛剛失去丈夫的自己,也曾這般模樣,“淺沫,你根本不知道魔都是什么地方,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骨頭的地獄,不行,你的病還沒好,況且你現在沒有一個落腳地。”
柳娘皎潔的視線掃了一周,一旁的欒霆開口了,“如果淺姑娘不介意,我們軍里還需要幾個醫女,淺姑娘可以借此,暫住在營中。”
柳娘欣慰目光所及,淺沫沉默震耳欲聾,她腦海里閃過段姨被一劍穿心的畫面,腦袋暈乎乎的疼,“啊……”
“沫兒,你這是怎么了?”
淺沫被痛感弱化了視線,一些亂七八糟的記憶碎片沖擊腦海。
一幕一幕,化作一場春雨落在了臉上。
淺沫感覺到自己落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雜亂的聲音匯聚一聽,分不清誰是誰了。
混雜的夢里,遠處傳來腳步聲、低語交織在一起,還有刀劍相融的碰撞,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淺沫睜開了眼睛,張望著不熟悉的四周,目光落在了桌上,那封書信被欒霆拿起來藏在了身后。
“你醒了?柳娘和駱兒不便來此,就由我帶你來了。”
視線又環顧了四周,問道:“這里是?”
“魔都。”
魔都二字讓淺沫打了雞血似的,冷眉怒視,她立馬站了起來,手里幻化出了一柄鑲銀刺青軟劍。
欒霆一手攔在她的身前,凝視不移,放緩了語氣道:“柳娘說了,你診完病就回去,魔都不宜久留。”
淺沫怒視洶洶地看著他,她真想沖出這個門,把劍抵在洛忠的脖子。
可…出了這道門,她都不知道從何處尋找洛忠。
目光隨之冷靜下來,遲疑地問道:“柳娘和駱兒在哪?”
三不沾
魔族與外族相通的地方,在魔都郊外的山谷里,是一道風景靚麗的木橋,橋的那頭是凡族居住的地方。
這是淺沫第二次來到這里,前一次是萬般期許,這一次是千萬思緒,短短數月,心界相差兩岸。
柳娘一肩行囊,雙手拉住淺沫的手,沉吟道:“沫兒,我覺得你留在軍營里挺好的,欒軍漸起,不日便可攻下魔都,你也可去魔都找那位故人了。”
欒軍攻打魔都?
欒軍是哪方的軍隊?淺沫只聽得云里霧里。
轉眼打量了一眼,挺直的脊梁,堅定的視線,欒霆確確實實是個軍旅之人的模樣。
在柳娘的示意中,欒霆回過神來,道:“咳咳,魔君昏庸無道,欒氏已揭竿而起,與魔君勢不兩立已久。”
魔君原就是魔醫的敵人,敵人的敵人是友人。淺沫欣然答應了,“好,我一定不辱使命。”
柳娘欣慰的笑了。
“沫兒,好好照顧自己,欒霆,好好照顧沫兒。”柳娘握住淺沫的雙手,淚眼朦朧地說著,駱兒一時間接受不了,死死抓住欒霆的褲腳,不肯松手。
聽到后半句,淺沫怎么覺得柳娘把自己托付給了欒霆的感覺?
“沫姐姐,我會想你的。”駱兒一只手抓著淺沫的衣角,尾音糯糯的聲音讓淺沫不禁濕了眼眶,便把駱兒抱了起來,駱兒哭著環住淺沫的脖子。
“沫姐姐,不哭不哭,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