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們是被趕出來了?
落在他們身上的眼神多了一點心疼,又夾了一塊肥肉進男童的碗里。
“謝謝沫姐姐。”
婦人也欣慰地笑了,實則不然,是松了一口氣。
現在看來,他們也不知道魔醫的事情,一覺醒來,自己被救了,円紀卻不見了,她沒逃出來嗎?還有那個模糊的身影……
太多的事情需要梳理,母親和段姨在哪里?魔醫峽谷為什么會被攻擊?也許,有一個人清楚。
“沫兒,你會識字嗎?”
“啊,會一點。”淺沫這才匆匆回神,看向來人。
婦人拿了一個被摸發亮的木盒,“我不識字,你幫我……讀一讀這些信?!?/p>
盒子里疊了厚厚一層信封,紙張已經泛黃,看著年代久遠,淺沫接過婦人手里的亂筆信。
字跡潦草,只能一字一句地讀:“柳娘駱兒,見字如面。烽火連月,戰柄難棄。……每每夜宵,思念成疾。吾妻可安好?駱兒可安眠?家中諸事,皆勞汝等操持,吾心甚是不安。然軍令如山,男兒既身披戰甲,便當以身許國,雖思家切切,亦不敢有絲毫懈怠。愿妻兒平安,待戰事平息,吾即刻歸家。”
原來是一封家書,可想而知,這封信的主人公是婦人的丈夫,那他知不知道醫族?
先魔王逝世后,魔王殘暴不仁,苛待魔醫一族,于是魔醫隱退朝堂,常年藏于峽谷之巔,到底是誰會動魔醫呢?
“柳娘?”
見婦人掩面而泣,哭聲此起彼伏,淺沫又不忍問她了。
柳娘顫巍的手又遞過來一封,把已經讀過的那封家書原封不動地放進盒子里。
于是淺沫繼續念,緊接著,自己也被帶入了寫這封家書的丈夫視角。
新婚燕爾,魔王殘暴。大氏同盟,欲殺魔君。征途遙遠,歸期未定??蓱z妻兒,無人照看。又盼凱旋,與妻同堂。柴米油鹽,苦中有樂。
直到……一封陣亡告示告訴淺沫,這位思念妻兒的軍人死了,死在了遙遠的戰場上,無牌無位,尸骨無存。
淺沫抹了抹淚眶,沒有再繼續念下去的必要了。
在柳娘無止的哭泣聲里,淺沫接過信封一層一層地壘,發現在盒子底層的角落里,一塊白玉菩提靜靜地安詳。
這也許是那位軍人唯一的遺物了。
淺沫嘗試動了動手和腿,發現已經有了知覺,輕緩下床,默默地關上門,把哭聲留在屋子里,回頭便看到了院子里那棵枇杷樹,樹下的駱兒在玩木雕泥塑。
手里拿了一個幻化出來的木雕,悠悠地走到枇杷樹下,“駱兒,在玩什么呢?”
只抬了一眼,又緊低著頭,語氣糯糯地道:“小人賽跑?!?/p>
一手搖著木雕,在駱兒眼前晃啊晃,一臉癡笑地道:“噢,那姐姐也想玩,可不可以呢?”
駱兒抬頭,一眼便看到了精雕細刻的木雕,極度渴望的目光,“可以?!?/p>
接著,淺沫把木雕遞給他,愛不釋手地玩起來,“沫姐姐的木雕叫什么?”
淺沫還沒有想到要給木雕取名字,“你的木雕叫什么名字?”
他指了指左手邊的木雕,“二木哥哥?!庇种噶酥缸笫诌叺哪镜瘢靶堂妹??!?/p>
左顧右看,淺沫實在看不出來,木雕還有公母之分,“那駱兒幫沫姐姐的木雕取個名字吧?!?/p>
駱兒認真的思考,模樣可愛,過了一會兒,茅塞頓開地道:“小康姐姐,怎么樣?”
看了看桌上蒼白的木雕,疑惑地問:“為什么叫小康?”
他指了指左邊的木雕,一本正經地說:“二木哥哥是爹爹給我刻的第二個木雕,所以叫二木哥哥?!?/p>
又指了指右邊,“小巧妹妹是母親給我刻的,娘親總讓我夸她心靈手巧,所以叫小巧妹妹。”
“姐姐剛來的時候病得很嚴重,母親一直念叨‘健康’二字,應該是希望姐姐能健康,所以叫小康姐姐。”
淺沫似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后感嘆這個男童真聰明,也許他會知道一些關于魔醫的消息,“駱兒,你可知道魔醫?”
握著木雕的手指一頓,駱兒疑惑不解地看向淺沫,“姐姐為什么會這樣問,魔醫族長洛忠的冊封,聲勢浩大,無人不曉?!?/p>
“你說什么,魔醫族長洛忠?那母親……不,魔醫族長容海月……”
“沫兒,駱兒,你們在聊什么?”
淺沫的話被身后的聲音覆蓋,駱兒看到淺沫激動的模樣嚇到了,匆匆跑向柳娘,“娘親,沫姐姐瘋了。”
確實瘋了,現在的淺沫怒發沖冠,眼睛狂怒地盯著柳娘,“魔醫族長容海月在哪?你知道魔醫的事情?他們現在在哪?”
柳娘搖了搖頭,紅腫的眼睛茫然無措地看著淺沫,“你在說什么?我們只知道,魔醫族長是洛忠,魔醫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們指的是誰?”
眼眶微紅,淺沫像泄了氣的皮球,失去了所有力氣,不知道該怎么問,怎么說,只吐出了一個字,感覺腦袋暈乎乎地發漲,“我……”
柳娘擔心地扶住她,提議道:“沫兒,先回去躺下?!?/p>
果然躺下就好了很多,思緒也慢慢回籠,淺沫問道:“柳娘,魔醫族長……洛忠在哪?”
柳娘雖不知道淺沫為什么會這樣,還是如實回答:“魔都?!?/p>
那是個柳娘這輩子都不想再踏入的地方,縱使這個地方有著千千萬萬的回憶。
視線落在自己的手心,有一道光若隱若現,淺沫堅定地對自己說:“我要去魔都,去見洛忠,然后問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柳娘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不行,你的身體還沒恢復好,況且……魔族大亂,你走出了這片山只有死命一條,我不允許你這么做。”
淺沫的手攥成拳頭,眼睜睜地看著柳娘,很堅決地說:“這事關我的家族,我一定要弄清楚,不然茍活有什么意思?”
自嘲地笑了,從柳娘的眼睛看到了一絲受傷,“如果你決定了,我也不會攔著你,但是有個前提,你必須痊愈之后,才可以離開這里?!?/p>
淺沫想繼續勸說,可看到那雙沉靜的雙目微微苦惱剛才的話,只能妥協道:“好,我痊愈后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