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生活畢竟才剛剛開始，來往行人裊裊，大部分都是剛從livehouse出來的觀眾。

祝嘉在手機(jī)上打了個車，與那些人一同站在路邊等著。

她本該是和隊友一起去喝點(diǎn)酒吃點(diǎn)東西再回去的，但奈前面的幾支樂隊沒把握好時間——光是遲到、搞演出設(shè)備就耗了很久。

現(xiàn)在時間太晚，明天又要早八。

車子離她還有些距離，肩上的琴太重，那塊兒骨頭隱隱生著痛。祝嘉把琴放到自己的鞋上，肩膀這才舒服了些。

她垂下眼睫，將吸管拆開插入，低頭輕輕一抿，熟悉的味道便在唇齒間蔓延。

她眸光微動，唇角也淺淺一彎——三分糖，不加小料，她往日的最愛。沒想到他還記得。

她將視線落到身旁的小不點(diǎn)上，瞥了眼他手里提著的映有巨人logo的帆布袋，隨口問：“剛看完演出，買的周邊？”

“是呀。”小昀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我真的沒想到姐姐竟然還會彈吉他！太酷啦！我還買了幾張巨人樂隊和你們樂隊的專輯呢！”

他后面說的那一長串話祝嘉都沒怎么聽，她的注意力全落在“彈吉他”三個字上——她想，今日貝斯笑話又多了一個。

祝嘉感覺好笑，唇角忍不住向上揚(yáng)。她咽下口中的口烤奶，沖小昀微微一笑，糾正：“這是貝斯。”

“貝斯是什么？”小昀天真無邪地歪著腦袋問。

“……”祝嘉望著他天真好奇的表情，幾不可聞地出了口氣：“比吉他少兩根弦。”

小昀拖長音調(diào)“哦”了聲，嘴唇微張，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一輛豪車猝不及防地停在了他面前。

副駕駛的車窗下降了一點(diǎn)，西裝革履的男人側(cè)過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小昀，回家。”

“姐姐再見。”他眼睛一亮，回過頭壓低聲音匆匆地跟她道了個別，又倉皇著小跑，鉆進(jìn)了車?yán)铩?/p>

祝嘉神情不變：“再見。”

雨下的越來越大了。灰藍(lán)色琴包上的雨滴肉眼可見得增多。

祝嘉知道一時半會兒甚至在網(wǎng)約車來之前，這點(diǎn)雨是淋不濕琴的。但她還是下意識地將手肘搭在琴包上。

“嘉嘉？！”

她垂下眸子盯著鞋尖發(fā)呆之際，身后忽然有個姑娘喊她。

祝嘉偏過頭望了眼。

“能和你合照嗎？”一個初高中生模樣的女生走過來沖她咧嘴一笑，兩側(cè)略微尖銳的虎牙也隨之露了出來。

“好。”祝嘉沒半點(diǎn)猶豫。

女孩兒似是沒想到她會這么干脆，她眼睛一亮，迅速打開手機(jī)的前置攝像頭：“那我開始了哈！來看鏡頭——三、二、一！

“茄子——”

祝嘉望向鏡頭，淺淺一笑。

女生一直擺著不同的姿勢連環(huán)拍攝，祝嘉便空出一只手學(xué)著她的動作——臉頰比心、歪頭殺、反手比耶等等。

“最后一張最后一張！”女孩嘻嘻一笑，換成左手舉起手機(jī)。

她勾著祝嘉的脖子，伸出右手要和她一同比心。

“好。”祝嘉很是配合地伸出左手，彎著唇角向前置攝像頭望去。

余光瞥到了點(diǎn)什么，她的視線倏地在途中頓住——屏幕里，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身影。

是許駱。

少年人身形高挑，應(yīng)是剛掛掉電話。他將濕發(fā)掠到后面，緩步朝她的方向走來。

昏黃的樹葉光就這般直直地落在許駱身上，隱隱給他勾勒了層縹緲的金色輕紗。

他眼睛不經(jīng)意地一瞥，正好敏銳地察覺到了鏡頭。他頓了下，幾乎是立即低下頭，往旁邊挪了幾步。

然而女生的手剛好按下快門。

照片定格，還是拍到了他的半張臉與半個身子。

“謝謝啦！”女孩兒沒發(fā)現(xiàn)，甜滋滋地笑著收回手機(jī)。

祝嘉微笑著點(diǎn)了下頭，也沒多說什么。

“姐姐。”女孩有什么話到了嘴邊，又被迅速咽了下去。

短暫的猶豫后，她深吸一口氣，還是鼓起了勇氣詢問：“你們什么時候來南京演一場啊？”

祝嘉有些意外地望著她：不清楚。”

樂隊畢竟不是特別火，在本地積攢的人氣雖然已經(jīng)足夠，但終究是沒有簽約唱片公司——她們拒絕過好幾家主動來找她們合作的小公司，因?yàn)樾∫琳f，等她們徹底火起來后，選擇權(quán)就在她們手里。

除了小伊外大家都是學(xué)生，童桐又面臨著畢業(yè)、找出租屋、找工作的事情，如果要一起自費(fèi)去別的城市演出的話，目前來看，完全不現(xiàn)實(shí)。

“行吧。”女孩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不一會兒又迅速攢出一個甜甜的笑，“那等我高考完！我一定不會錯過你們的任何一次演出！不管在哪座城市！”

看來還是狂熱歌迷。祝嘉被她的笑容晃了眼，撲哧一下笑出聲：“高考加油。”

“謝謝謝謝。我一定會的！”

女孩并沒有想走的意思，她時不時低頭看眼手機(jī)，又抬頭往四周張望。不知是在等人還是在等車。

“我今天其實(shí)是特意來看遺忘伴奏和生死邊緣的。”女生扭過頭看向祝嘉的眼睛，很是真摯地笑著，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祝嘉輕輕“嗯”了聲，將手機(jī)屏幕解鎖，網(wǎng)約車距離她還有十多分鐘從到——女孩的熱情讓她有些招架不住，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我對巨人沒什么感覺，但也無所謂，他們一出場臺下的人真的能把我嚇?biāo)馈！迸灶欁缘爻ㄩ_話題，“三個樂隊的拼盤，有兩個是我喜歡的，我覺得我還賺了。

“結(jié)果誰知道呢，后面又多加了個落花蝶。我是真沒想到那個樂隊能從八點(diǎn)整拖到八點(diǎn)四十再演出，時間一下子就往后拖了。甚至我都錯過了今晚的高鐵票。”

她叨叨了一大堆，祝嘉深有同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理解——落花蝶是演出前一周主辦方忽然加進(jìn)來的特邀樂隊。

這個樂隊她沒接觸過，接觸后也覺得并不怎么樣：對方先是遲到了二十多分鐘，后是搞設(shè)備又耗了點(diǎn)時間。

這也就算了，結(jié)果那群人還邊磕酒邊演出，嗨起來后根本沒把握住演出時間，這讓后來演出的樂隊只好縮短時間，唱了幾首就匆匆下場。

祝嘉仰頭望了眼天空，發(fā)現(xiàn)雨不知何時停了。

身旁姑娘的手機(jī)鈴聲猝不及防地炸開。她急忙接起電話，對她揮手告別，邁著步子往遠(yuǎn)處走去：“對我在路口等你……什么？不小心開到下個路口去了？有病吧你。那你等著我吧，我馬上到。”

祝嘉低頭無奈一笑，余光卻忽然瞥見到自己身旁忽然多了個身影。她轉(zhuǎn)過頭去，電光火石間剛好與那人尚未來得及收回的視線相撞。

許駱單手插著兜，另一只手上拿著還沒息屏的手機(jī)。他倒也不避諱，黑沉沉的眼睛攏了點(diǎn)淺淡的笑意，直勾勾地盯著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