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祝嘉與賀黎一同打了輛車,背著琴到達大學城附近的時光小酒館。
還未走近,祝嘉就看到酒館門口有抹極其鮮艷又顯眼的紅色。
紅毛輕倚著門框,手里舉著杯香檳,望見她來,他彎唇淡淡一笑,醉眼迷離地抬起右手一揮,朝她找了個招呼:“嗨,美女。”
祝嘉瞥了他一眼,自是沒搭理他。
他頓了頓,忽然直起腰望著她。昏黃的燈光下,少年人的眼睛黑白分明,先前醉酒的朦朧全無,分明就是清明一片。
祝嘉猛然怔住,瞳孔略微一縮。
這個角度望去,紅毛殺馬特的雙眼皮褶皺極深,眼尾卷著笑意微微上揚,模樣倒還算是有幾分姿色。
“還是黑發好看。”他嗓音帶笑,略微低下頭,碎發遮擋眸中神色。
祝嘉側頭望去時,他那算漂亮的桃花眼泛著點點光影,儼然就是一副喝醉了的模樣。
她沒接話,狐疑地往前走著。
從她到這里的第一天,他就總是站在門口,經常性的和客人打招呼,每晚都是一副喝的爛醉的模樣。
但無論如何,他的穿著打扮總是干凈的,身上也只有濃郁的酒水味。
祝嘉插上連接線,心想,紅毛的故事,大概除了酒館老板之外,就再無人知曉了吧。
這里沒有舞臺,甚至也沒有什么燈光效果。燈光昏暗發黃,墻面貼著各色的老報紙與過時了的海報,某些地方用黑色記號筆寫了幾句情話,經常有人會來這拍照打卡。
祝嘉回頭望了眼,鼓手小伊的身后掛了張白色帆布,上邊用中等偏細的藍色記號筆寫滿了當下較為潮流的樂隊名字。其中,“哪吒”兩個大字在帆布的正中央,格外的鮮艷。
祝嘉笑了下,她回首,身子跟著節奏輕晃,指尖輕輕撥動著琴弦。
她的搖滾啟蒙其實是哪吒樂隊。
年幼的她未曾敲開那扇緊閉著的門,便坐在地下室負一樓的樓梯上聽雨入眠。
樓道里漆黑得沒有一絲光線,她半夜被雷聲驚醒,心跳忐忑又慌張。
她顫顫地打開手機,熒屏的亮光卻刺得她眼睛猛地一痛。
她只好半閉著眼睛將亮度調到最小,雙眼這才達到一個舒服的狀態。
那時的她只是單純地想放兩首陽光點的歌,但還沒來得及播放,目光就卻被一個名為“國搖推薦”的歌單吸引。
她點進去播放的第一首就是《鬧海》。其中有一句歌詞是她最喜歡的:“憂郁的孩子們別怕,守護著你們的是哪吒。”
于是那一晚她就這樣單曲循環了十八次,直到手機耗盡最后一格電。
吉他solo的階段,祝嘉抬起眼,視線越過舉杯邀明月的人群,望向酒館門口。
有個男生正好結完賬走出去,門口的紅毛舉著酒杯朝他敬了敬酒笑著說了句什么話,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男生的唇角瘋狂上揚,嘴唇動了動,說了些什么話,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祝嘉低垂著腦袋,面無表情地彈著琴。余光瞥到粉色漆面上貼著的動漫人物,她眸光一頓,倏地彎了彎唇角。
起初學習電吉他,只是因為宋女士說,她必須要學一門技能。于是乎,她便在鋼琴、小提琴、民族舞、書法等等一些東西中,選擇了吉他。
至于后來為什么換成了貝斯……
祝嘉眉眼一彎,唇角忍不住瘋狂上揚。
晚九點二十五,一首歌演奏剛好結束。賀黎擰開礦泉水瓶蓋,仰起頭將那半瓶水一飲而盡。
“誒,祝嘉。”他大步走來,抬手擦了擦唇角的水漬,低頭問她:“你不是要去給你哥過生日?”
“嗯。”
“現在還不去?要到九點半了哎。”賀黎一副看神經病的樣子看著她。
她怔了一下,笑著望旁邊挪了兩步,看向自己的隊友們:“……那我先走了?”
童桐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走吧走吧。”
小伊將手中的礦泉水瓶捏扁,起身將其丟進垃圾桶里。
她從牛仔短褲口袋里摸出手機,摁亮屏幕低頭看了眼時間,再次抬頭時,神色全是擔憂。
她催促道:“快去吧,時間不早了呢。”
祝嘉望著她,應了聲:“好。”
她轉身將琴放入琴包固定好,又微蹲下身,用布擦拭著琴弦與指板。
“我走了。”祝嘉背上琴包,隨手捋了捋自己凌亂的長發。
“拜拜!路上注意安全!”小伊微低下頭,將頭發攏到腦后,隨手扎了個馬尾。
她抬起頭來時,臉頰完整地露了出來,儼然青春明媚了許多。
祝嘉頓了頓,夸贊道:“你這頭發很好看。”
小伊沒忍住咧嘴笑了:“謝謝。”
她看向頭頂的燈光,目光忽然有些遙遠。
這家酒館內只提供酒水,再無其他隱藏消費。也不像某些燈紅酒綠的酒吧,還有什么陪酒、蹦迪啊這些。
來這里消費的八成以上都是年輕人,且大部分都是附近某些大學里的學生。人群來來往往,也只是喝喝酒這么簡單。
至于為什么喝酒,喝酒時又在想些什么,這些祝嘉自然也無從得知。
為了制造和迎合氛圍,她們演奏的音樂也都是舒緩類的。有自己為數不多的幾首符合類型的歌,也有當下的流行歌。
小伊敲了敲鼓棒,節奏很穩地打著鼓。賀黎與童桐低頭彈著吉他,高挑挺拔的身影逆著燈光,有幾分朦朧的美感。
祝嘉拿出手機照著自己,邊走邊補著妝——幾個小時過去,唇上的顏色早就變成了淺淡的裸粉色。
她抿了抿嘴唇,又用食指指腹蹭了點顏色往臉上抹,把唇釉當腮紅用。
她鬢邊的頭發早就被汗浸濕,軟綿綿地的貼著皮膚,很是不舒服。
祝嘉干脆給它全部捋到了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
她將手機揣回口袋,抬頭一看,發覺自己已經走到了門口。
她鬼使神差地往旁邊瞥了眼,紅毛正好扶著門框,搖搖晃晃地站直了身子。
“慢走,注意安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攥著高腳杯輕晃,唇角挽了個淺淡的笑。
祝嘉腳步一頓,仰頭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