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大家都有些慌,紛紛去打量著石像的眼睛。
雕像由一整塊巨石雕刻而成,整體呈青灰色。瞳孔是凸出來的眼眶是凹陷的,眼皮和眼白之間,是深深的雕刻線,整個渾然一體,怎么可能會動?
有人質疑起說話的當事人,邱敏。不過跟邱敏接觸較多的人都知道,這邱敏一向謹小慎微,明察秋毫,不會隨便亂說話。
“難道這石像真的會動?”
“以前也沒聽說過這石像會動啊。”
“誰知道呢,它一向不按常理出牌,說不定這又是什么考驗。”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不知如何是好。青禾看起來淡定許多,他建議道:“各位,秘境的出口在下面,無論如何,我們都得硬著頭皮往下走。”
話音剛落,又一聲驚呼在人群中響起。
“他,他笑了,他真的在笑!”
這次說話的是劉申,他一邊指著雕像,一邊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幾步,甚至踩上了身后人的腳尖。
那雕像的嘴巴,原本就有些微微翹,現在好像翹得更明顯了,甚至感覺法令紋都比方才深很多。
“怎么辦?要不先退出去?”
說這話的,是逍遙門的一名丹藥師,名叫楚遠,他是這里實力最弱的人,只堪堪筑基初期。此次逍遙門進來兩人,分別是楚遠和武義,武義在無妄海折損,如今只剩下楚遠一人。逍遙門主修丹藥,而丹藥煉制極其耗費心血和時間,是以門中弟子修為,較其他三大門派,整體要差一些。
“出口在這里,退出去也無濟于事啊。”劉申雖然腳上退縮了,心志還算堅定。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闖下去看看,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張泉宥倒是挺有骨氣,手執一把青銅錘,站在眾人的前面,大有一夫當關的氣勢。眾人為之鼓舞,紛紛表決,繼續往下走。
彩螺行至雕像腰間時,又停了下來,因為邱敏的一句提醒。
“據說,這雕像有八層樓高,按人的身材比例來推算,它的腰部位置應該在第三層樓和第四層樓之間。如今留在沙子外面的只有三層樓,它的腰部應該埋進沙子里看不見才對。”
瓊桑秘境三百年開啟一次,數千年來,有記載的開啟都有十余次。邱敏此次出行前,對里面的情況有過充分的考察,是以,他的數據很有說服力。
大伙兒一聽,頓時又慌亂起來。
“是啊,哪怕現在看到地面也行啊,怎么還像是無底深淵?”
“怎么辦,我們還往下走嗎?”
希蕪有些鄙夷,這些修士的膽子比她還小,她雖然也有些害怕,但就像青禾說的,此刻別無選擇,硬著頭皮也得走啊,吵什么吵。她習慣性地無語望天,因為劉申的退縮給她讓了地方,眼下她站在彩螺邊緣,剛好能看到半邊天。
這半邊天里,雕像舞劍的兩只手臂懸在她的頭頂上,其中掐訣指向劍柄的左臂,正在緩緩下落,似要朝他們揮過來。
“青禾小心,石像的手打過來了。”
青禾指揮彩螺,以最快的速度閃到邊緣處,又往上飛了些,停在石像手臂上方。
”咔嚓。”
石像的左臂往下轉了九十度,又左右搖擺了片刻,然后自手肘處斷開,掉落下去了。
“斷,斷了嗎?”劉申想要往前探身看,又想往后縮,樣子十分滑稽。
“咔嚓。”
回答他的是又一陣斷裂聲,石像的右臂連同長劍一起掉落。
一時間十分安靜,沒有人說話,似在聆聽,又似在思索。
“真奇怪,怎么還沒聽到落地的聲音。”
提出質疑的是子曄,當然,沒說話的人,也未必意識不到這個問題。此樓現下只剩三層,左右不過十來米,按道理早該聽到落地聲了,即便底下全是沙子,也能聽到點兒悶響才是。
“要不扔下點兒東西看看?”
子曄說著,就去掏儲物戒,想找件趁手的工具,比如說風鈴啥的,有點兒光、有點兒響的都行。他的儲物戒很亂,這是希蕪知道的,他很廢物,這希蕪也知道,可是夜明珠會從他手里滑出去,這事兒希蕪做夢也沒想到。
“小心!”任邱敏再機敏,也沒能抓住夜明珠,他甚至揮手去空中撈了一把,夜明珠蹭了一下他的手腕子,就那樣明晃晃地落了下去。
一個白色的光點,在眾人的眼中,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直至看不見了,也沒發出一點聲音。
“你能干點兒什么?”
希蕪喊出了許多人的心聲,雖然他們礙于陌生人的禮儀,暫時還未表態。
“我也不想啊,再說它不也給大伙兒探路了嘛。”
子曄訕訕地撓了撓頭,當然此動作大家看不見,因為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黑暗里同樣看不清大家的表情,不知道他們是想哭,還是想罵人。
夜明珠十分罕見,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得到的,子曄身上的夜明珠,原是家里的傳家寶,因其雙親早逝,家里只他一根獨苗,才有了這般暴殄天物的機會。
青禾和子曄相處多年,知曉他此刻丟了傳家寶,心里肯定不好受,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以示安慰。
“我沒事”,子曄用了傳音,同時也握了握肩膀上的手。
又一“喀嚓聲”響起,緊接著是兩聲、三聲、接連不斷的斷裂聲和碰撞聲。不久,彩螺也受到了牽連,不斷有東西砸下來。
“這里大概是要坍塌了。”
青禾話音未落,彩螺突然遭到猛烈的撞擊,眾人如同下餃子一般,紛紛跌了下去。
“師兄!”
“青禾!”
希蕪只聽到各種嘈雜的叫喚聲,卻什么也抓不到。身體好像受到某種引力,越落越快,心臟似要跳出身體,眼睛和鼻子都受到排擠。
黑暗,壓力,墜落,身體的撕裂感,這些突然讓她覺得熟悉。她想起了迷幻森林里青禾的幻夢,那里她以南瑤的身份,也這么墜落了一次,真不知道這是點兒背,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過天意不天意的,她管不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來。
希蕪先是用藤蔓探路,四處打量了一圈。四周沒有邊界,沒有障礙物,沒有任何可以依附的物體,雕像和人群仿佛憑空消失了一樣,連墜落的石子都碰不見一顆。
“青禾,子曄!”
連回聲都沒有,這里好像是一個無底洞,洞底有著吞噬一切的可怕力量。自希蕪有意識以來,風風雨雨也經歷了不少,卻從沒有像現在這般,孤獨、無助、絕望、甚至恐懼。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
她記得鳥兒們是可以飛的,或許她可以像鳥兒一樣?她使出全身靈力,滋養出無數藤蔓,這些藤蔓互相纏繞,逐漸編織成兩個橢圓的形狀,環繞在她的兩臂。
嗯,有一點兒丑,比烏龜的殼還丑,她通過靈力感知也大概知道。眼下但凡是能活著,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她撲騰著雙臂,學著像鳥兒一樣振翅,不知是不是錯覺,好像下落的速度減慢了一點兒。可是,這根本杯水車薪,很快她的胳膊使不上力氣了。畢竟沒有像鳥兒那般常年訓練,而且她的翅膀又重又透風。
“如果能擁有又輕又大的翅膀該有多好啊!”她心里感嘆著,忽然想起儲物袋里的冰蠶繭。或許,冰蠶繭可以利用上?
她取出冰蠶繭,上面隱隱有熒光閃爍,襯托出它雪白輕柔的樣子,在這黑暗的空間里,顯得圣潔而朦朧。忽然有些不忍心,原本她想等冰蠶蛾出世的,現在怕是等不到了。
“對不起了。”
狠了狠心,她取出匕首,對著冰蠶繭開始一點點切割。
一開始冰蠶繭很小,切著切著,她感覺繭子變大了,最后大到她需要抱著它才行。冰蠶繭絲很堅韌,任匕首切割了一刻鐘,也只斷了幾根。不愧是水火不侵的天絲,照這速度,她估計下地獄了都還沒能切開它。
“活著就這么艱難嗎?”
希蕪抱著蠶繭,突然有些灰心。她太累了,全身靈力耗盡,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好想睡一覺啊,睡醒了發現這不過是一個夢。
“月虧則盈,月盈則虧,別灰心,越是艱難,越要迎難而上,說不定好運就在下個路口等你。給,先吃個饅頭吧。”
“饅頭?”希蕪嘟囔著,心里想,這個時候吃饅頭有用嗎?等等,現在什么情況,方才不是還在黑暗里墜落嗎?難道那真是一個夢?還是,現在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