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曄鉆進彩螺里邊,四仰八叉地躺下,幾息之間就睡著了。希蕪一個人待著,也漸漸開始犯困,然而,在這死氣沉沉的地方,她不敢睡。經過好些次天人斗爭之后,她終于從小雞啄米,到斜靠著彩螺壁淺寐。
“救我,快救救我!”
不知睡了多久,希蕪朦朦朧朧中,聽見一個女人的呼救聲。她環顧四周,那聲音是來自禁地深處,再回頭看子曄,卻早不見他的蹤影。
“糟糕,這傻子估計被那女人勾走了。”
希蕪著急,連忙起身,循著女人的聲音追去,不久便看見一塊石碑。
“幽冥禁地,危險勿入。”
石碑上的字,黑中帶紅,似有朱砂封印,在詭異的氣氛中顯得有些滲人。希蕪估計,這就是子曄提到的封印陣石,她直覺里面很危險,卻又擔心子曄的安危,一時躊躇難以抉擇。
這時,子曄的聲音也從里面傳來,語氣很急迫,又似乎缺乏中氣,好像受了傷。“希蕪,快過來幫我。”
希蕪咬了咬牙,決定孤注一擲。她剛往里邁出兩步,一股黑氣沖她襲來,與此同時,身后射來一束劍光,將那黑氣擊退,一個人影落在希蕪身旁,居然是子曄。子曄抓住還在怔愣中的希蕪,朝身后退去,一直退到陣石外,見那黑氣沒有追出來,才松了口氣,責備道:“你瘋了,誰讓你來這里的!”
“我聽見你在里面呼救!”子曄出現時,里面的呼救聲也消失了。希蕪有些后怕,若不是子曄及時趕到,她估計已經遭了殃。
往回走的路上,希蕪才知曉,原來子曄一直在彩螺里,而且睡得很好,甚至都沒有做夢。子曄猜測,她應該是中了幻術,才沒有看見自己,而且還出現幻聽。
不過,子曄在彩螺里睡得酣暢淋漓,若不彩螺遭受了強烈的撞擊,他根本不可能醒。他起身時,沒見著希蕪,也沒見到其他人或動物,只發現彩螺外多了幾塊巴掌大的石頭。也就是這幾塊石頭,救了希蕪的命。
“難道是有人暗中救我?”若說有人救自己,那最有可能得是林之右,下意識她就排除了離夕。不過,由于林之右和離夕的關系,她又不敢肯定。
子曄并未回答希蕪的問題,因為他發現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是彩虹之螺,我們找到了彩虹之螺。這是不是意味著,幻陣解除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子曄興奮地收起彩虹之螺,又接著往回走,很快又遇見那堆臭海鮮。這下他幾乎可以肯定,迷陣解除了,他們真的可以回去了。
這是一個難得的好消息。頭頂的月亮垂于天際,東方的云朵開始發白,清晨的氣息愈來愈濃,讓人有一種守得云開的感覺,連步伐都不覺輕快了許多。
當伏桑樹出現在眼前時,希蕪甚至開始飛奔了,她快子曄一步,率先到達了伏桑臺,卻不料,在那里遇見了離夕,和他身后的吳執和肖曉,頓時一種清晨遛彎兒踩著屎的感覺。
報復,這絕對是報復,希蕪瞪著離夕,恨得牙癢癢。
“嗨,好久不見。”離夕則是晃著手里的折扇,和她打起了招呼,一派親和的樣子,好似他鄉遇故知一般熱情。
子曄這時也趕了過來,看見吳執二人,本能地想要躲一躲,又見二人像獵物一樣盯著自己,便硬著頭皮走到希蕪身邊,微微動了動唇,悄悄說道:“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
希蕪明白子曄的意思,他是想獨自茍活的那種,便補上一刀:“要死一起死,怎能讓你獨自做那縮頭烏龜。”
所謂“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當日希蕪是如何指證離夕的,今日離夕便是如何還擊她的。不過,后者換了一種溫和的方式,這方式更讓她覺得吃了蒼蠅的,卻又吐不出來。
“我早上到處找不見你,又聽人說你見昨夜來了伏桑臺,十分擔心,剛好遇上二位師兄巡邏,便找他們一起幫忙找。”
證據確鑿,辯無可辯,希蕪試圖拖離夕下水,說他也進去了,還設了迷陣。離夕否認,還有不在場的證人,證人是林之右。林之右很可能是昨晚叫醒子曄的人,對希蕪有恩,希蕪不好將他也拖下水,一時也找不到突破口。至于迷陣,希蕪沒有證據,離夕疑罪從無。
執法堂的處置結果是,子曄明知故犯,屢教不改,罰五十鞭笞,抄弟子規一百遍,希蕪因不知而初犯,罰二十鞭笞,抄弟子規五十遍。同時,二人一同關思過崖,思過七天。
二十鞭笞,較二十大板,希蕪覺得自己還不算賠本。因為之前待在思過崖的經驗,希蕪養成了隨身帶生活用品的習慣,這次剛好派上用場。她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床被褥,又用萬物生的法術,變化出一個矮小的藤床,躺在上面,好不愜意,若是忽略后背的鞭笞之傷的話。
“離夕,你給我等著,這筆賬我一定要連本帶利討回來!”希蕪越想越氣。
子曄還是一如既往地靠不住,他什么也沒有帶,默默地湊過來,想跟希蕪擠一擠。床不大,一個人比較寬松,兩個人并排趴在一起就有些局促。所謂“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子曄擠過來時,也附和著罵了幾句。
“就是,這離夕也太不厚道了,好歹同門多年,居然連我也拖下水。冤有頭,債有主,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冤枉好人,真是令人不齒!”
本來子曄擠過來時,希蕪還沒說什么,畢竟也是共患難的難友,擠一擠也行。可這子曄的嘴,注定吐不出象牙,越說越讓人來氣。
“什么冤有頭債有主,什么冤枉好人,你的意思是我是壞人,我罪有應得了?你給我下去!”
希蕪一邊說,一邊就開始推子曄。藤床四邊都是平的,很容易將人推下去,子曄挨了五十鞭笞,比希蕪的傷重很多,現下還真不一定是希蕪的對手。
“姑奶奶,我錯了,我錯了,別推我下去,疼。”
子曄難得示弱,他此刻抱著希蕪的胳膊,眼睛里氤氳著水汽,瞳仁又黑又亮,就像剛出生嗷嗷待哺的小奶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