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曄突然一拳打在大樹上,悔恨道:”還是自己太弱了,都怪我平時不聽師父話,刻苦練功!”
希蕪也附和道,“我也是,我們這回一定努力修煉!”
二人礙于實力有限,最后決定暫住子曄的老家,那里離姚員外家不遠,方便觀察敵情,同時保全自己。
子曄的家好久沒住人了,四處爬滿蜘蛛網,地上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廳堂前放了把椅子,上面落滿了樹葉和鳥屎。子曄的情緒本就比較低落,此刻睹物思人,更是一句話不說,望著院子里的梧桐樹發呆。
“這梧桐樹長得挺好啊!”希蕪沒話找話,秋天的梧桐葉子都掉光了,光禿禿的,看著分外頹敗。
希蕪使了新學的清潔術,把葉子、鳥屎、蜘蛛網和灰塵都打掃干凈,滿意地評價道:“這樣更像家了!”
砰地一聲,是椅子碎裂的聲音。
希蕪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解釋道:“估計最近吃胖了,哈哈!”
子曄終于吭聲了,”以前,我娘經常坐在那把椅子上,給我納鞋底。后來,出事以后,那椅子便一直在這里了。你胖不胖,它都老了!”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明天我們就去買張新的椅子!”
希蕪總是那般樂觀,她站在那堆散架的朽木堆里笑,讓子曄想起來小時候,他游玩回家時,媽媽總是在那里笑著等他。十余年了,他從未有勇氣回來,現在他忽然覺得,回家的感覺,還不錯,沒那么糟糕。
是夜,二人輪流休息,都沒有再做夢。
希蕪起床時,已近晌午。這一夜她睡得極好,精力十分充沛,伸了伸懶腰,出門看見太陽高高掛起,鳥兒在枝頭嘰嘰喳喳,感覺生活無比美好。
“懶蟲起來啦,快吃飯!”
子曄從廚房出來,端了盆稀飯,往客廳走,順便叫了她。
希蕪看見他臉上一塊兒黑,一塊兒白,笑道:“你臉上是什么?像個大花貓。”
子曄用袖子擦了擦,發現是木炭灰,還有面粉,抱怨道:“沒想到做頓飯這么麻煩,還是辟谷丹方便。”
子曄做飯也是心血來潮,因為回到家里,總是懷念小時候的味道。沒想到,他居然還挺有天賦,做的味道還不錯。另外一個原因是,希蕪并不挑食。
希蕪吃得心滿意足,甚至都不想念街上的小吃。如果賺銀子需要整日擔驚受怕,那她寧愿這般無憂無慮、簡簡單單地活著。
“真好吃,你要是天天做飯,那我們也不需要銀子啦,這樣就挺好!”
“傻瓜,做飯也要花銀子的。”
子曄沒有銀子,這銀子,是他“借”姚員外的。姚員外的鋪子很多,想“借”很容易,之前不“借”是因為道義不允許,現在吃了這么大的虧,這“報酬”也是自己該得的。畢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命都快搭進去了。
晚上二人悄悄潛入姚府,卻意外發現,李氏昨晚死了。堯府門口掛了白布,內院設了靈堂,姚員外癱坐在棺木旁,兩眼放空,神情哀傷。
原打算在暗處調查,可見此情景,子曄直接從屋頂跳了下去,希蕪沒有辦法,只能跟著一起。
來到姚員外面前,子曄直奔主題,“令夫人怎么去世的?”
姚員外頭也沒抬,好像在自言自語:“是啊,糾纏了半輩子,怎么突然就死了。人啊,還真奇怪,這活著時,兩看生厭,死了居然還老是惦記。”
據說,李氏是昨晚自殺的。秋水鎮率屬于平城,平城的城主府統管一城的治安,李氏的自殺很快引來城主府的關注,同時牽扯進來的還有姚員外的相好柳盼兮。
柳盼兮是作為證人出現的,據說昨晚姚員外一直和她在一起。
因為李氏習慣性流產,七年前李家抱養了李旺,姚員外從此心有芥蒂,不久后結識了柳盼兮。柳盼兮無父無母,偶然得姚員外相助,便纏上了他。李氏脾氣越來越差,柳盼兮善解人意,姚員外漸漸有了外心。一年后,劉盼兮生了兒子,取名姚望。
自此,姚員外的心思全撲在了外面。一開始,姚員外借口生意忙碌,李氏還沒在意,時間久了,便開始懷疑。兩年前,李氏終究知道了姚望的存在,找上門去鬧了好幾次。沒過多久,姚望獨自玩耍時溺亡,柳盼昕便懷疑是李氏所為。
姚員外不置可否,但回李氏那里的次數更加少了。一年以后,李氏抱養的孩子李旺也溺水而亡,這回李氏倒怨恨起姚員外,曾多次向官府舉報,都因證據不足而無果。
昨晚,李氏死在姚員外的房間,胸口插著一把匕首,那匕首是屬于姚員外的。刀口的角度,不能區別是自殺還是他殺。而柳盼兮的說辭,并不能洗清姚員外的嫌疑。
子曄去牢里見過姚員外一面,他看上去蒼老了許多,沒有往日的精神,言語間彌滿對李氏的懷念和愧疚。
“姚望沒了,我是懷疑過她,甚至有好幾次動了殺念。可是只要她不承認,我便下不了手。當年,我一無所有時,她偏要跟著我。李老爺不同意,她就偷偷跑出來找我,跟著我吃了許多苦。
那時候的她,會給我燒飯,雖然都燒糊了,我還是都吃下了。有一次,她生火時把額前的頭發給燒沒了,照完鏡子就在我懷里哭,我一邊安慰她,一邊覺得好笑。那時候的她,雖然沒了頭發,蓬頭垢面,卻是我最愛回想的樣子。
人真的很奇怪,什么都沒有時,快樂好像很簡單,等到什么都有了,快樂反而難得了。
我沒有殺她,但是她的死我也有責任。這些年,我冷落了她,眼看著她一天天變得歇斯底里,也不想去理會。時間,終究把我們從情真意切,變成了彼此怨恨。”
子曄還在牢里碰上了柳盼兮,她是過來送飯的。人如其名,柳盼兮生的如弱風扶柳,眉目生盼,巧笑倩兮。這樣溫柔又善解人意的美人,與憔悴猙獰的李氏一對比,也難怪姚員外能移情別戀。
子曄回到家里時,發現廚房冒著濃煙,似著了火。他趕緊跑過去查看情況,剛好在廚房門口與一個黑漆漆的東西撞上。
“快讓開!咳咳咳……”是希蕪的聲音,子曄松了口氣,往后退了幾步,就發現希蕪臉上白一塊、黑一塊,額前頭發都燒焦了。
“賣面粉的騙人,這包子一點兒也不好做,差點把小命給搭上了。幸好姑奶奶我跑得快。”希蕪還有些劫后余生的得意,她好像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樣子有多狼狽和好笑。
子曄突然想起姚員外口中的李氏,當年青春年少的李姑娘,大概就是希蕪這樣子吧。
“笨蛋,讓小爺給你展示一下,什么叫作廚藝。”
不得不說,子曄的廚藝真的很好,希蕪的彩虹屁一直吹到半夜。子曄看著夜深人靜的小院,忽然覺得,這樣的生活好像也不錯。不過,想起父母慘死時自己的無能為力,他又放棄了這種想法。人只有足夠強大,才有資格擁有牽掛。而且,他的牽掛應該是青云山上的南瑤,而非希蕪。
第二天希蕪突發奇想,想吃烤魚。子曄帶她去家附近的秋水河捉魚,剛要下水,一位路過的大娘趕緊攔柱他。原來,這段兒河水最近不太平,白日里常常有雞跳河自殺,夜里偶爾能聽見小孩的啼哭聲。在大娘有生之年的記憶里,這兒已經淹死了三個人。
大概是三十年前,一個年輕媳婦因為吵架一氣之下跳河淹死了。十幾年前,一位十幾歲名叫劉娥的姑娘,不知何故落水淹死了。去年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無人照看,獨自下水也淹死了。
“對了,姚員外家的李夫人,就是最近剛去世的那位,十幾年前也從這附近落水,聽說后來被姚員外路過救了。”大娘突然補充的一句話,一下子讓子曄找到了突破點。
秋水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大娘認識李氏,因為她父親是本地的大戶。至于那小男孩,應該就是姚望。姚望是姚員外偷偷養在外室的私生子,大娘不認識也是情理之中。
不過說來奇怪,一般為人父母的,兒子溺水,肯定哭天嗆地。據大娘所講,這個小男孩的父母卻鮮少露面,負責打撈事宜的都是些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希蕪突然不想吃魚了,即便子曄有法子捉到,她也吃不下,甚至有點兒惡心。可是,晚上子曄又帶她回到了河邊,這回不捉魚,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