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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我是自己最大的反派

任何事物都拯救不了我

在3023年,每家每戶都充斥著電子科技的氣息,家中的一切都是自動化,包括房屋,只需摁下按鈕可以與鄰層錯開,每一層都堅固且獨立,甚至每個房間都可以單獨提升為空中小屋,只不過每家每月變化的權限是按照規定順序安排的。家中電器家具,只要通過語音波紋系統聲控就可以送到你的面前,你也可以給他們設定編號或者昵稱,需要它你只需要叫一聲下一秒就出現在你的面前。

每一個家都布置的滿滿當當顯得格外溫馨,唯有一家與眾不同,那就是我家。

四周空蕩的墻壁,一張桌子,一個簡式的衣柜,一張床,這就是我的全部世界。

每天起床,我都會點開桌子上機器按鈕,里面裝有我逝去親人的意識,通過腦電波形成文字、畫面、語音三種形式與我交談。

他們的遺體被我放在科研研究院透明的圓柱玻璃箱中,身體連接著電源,可以在幾百公里之外都可以遠程收到電波信號,大腦始終在供氧,血液也在循環,心跳也在進行,可他們還是沒能真正的回來,回到我身邊。

好在他們的意識是保留著的,至于靈魂復原只能交給以后的我了。

我點開啟動機器的按鈕,機器沒有任何反應。

“難道是沒電了?”我看著電源的光線,和一個紅色禁止的標注懸在空中,我明白了他們現在不愿與我交談。

雖然是可控,但我在起初的設定中選擇了如果對方不愿意可以不啟動機器的選項,我希望保留他們的意識自由。

無奈之下我嘆了口氣,從抽屜里拿出一粒小藥丸。

隨著叮咚聲開啟的聲音,兩個聲音同時傳送到我耳邊。

“你怎么了?”

“為什么吃藥啊?”

果然他們都是關心我的,我故意慢悠悠的拿起藥丸看了看,再放入口中用水送服“這紅豆味的就是甜,太膩!”

“這丫頭故意的!”雖然言語是責怪,語氣卻是松了一口氣。

“咱倆閉麥吧!”母親在一旁說著,畫面上他們二人的語音頭像旁果然多出了一個麥禁止的標志。

我看著這一幕不由得被他們逗笑了,明明是笑著的,可是眼淚不知怎么就下來了。

怎么就不理我了呢?

看到我哭了兩個人嚇了一跳,趕緊小心翼翼的詢問我。

“這是什么了?閨女,你可別嚇爹啊!”

“女兒,怎么突然哭了?有什么事跟媽說。”

最近開發研究我變賣了所有的家當,就連用電都小心翼翼,看到他們突然不理我了,一下子委屈和心酸涌上心頭,可能就是想對他們撒撒嬌吧。

我擦干眼淚,笑著說“沒事,只是想看看你們,想你們了。”

母親為了逗我開心學著小時候我喜歡看的動畫人物模仿他們的聲音“那簡單,啟動超級變幻形態!”

父親跟著附和道“啟動超級變態……行,換!”

噗嗤,這下子那些難過和壓力在一瞬間被瓦解。他們啟動了背景設定,人物3D效果在面前展示,我可以看到他們的表情、神態、皮膚的紋理、甚至每一個毛孔都清晰可見,看著父親鬢角的白發和額間的皺紋,忍不住伸出了手,手指傳過光部的線條仿佛時刻在提醒我,這只是他們的意識。

我可以聽他們的聲音,可以和他們聊天,唯獨不能擁抱他們,就連撫摸他們的臉,握緊他們的手,都不可以。

我松開原本握緊的拳頭,沒有讓他們看出我現在的想法,只是微笑的看著他們。

他們是等比例放大,按照他們的生前身高設置的,減少光感透明度,看上去與真人別無二致。

“你看媽媽穿這套好不好看?”她可以根據自己的想法變化身上的衣服,款式、圖案和顏色、配飾都可以選擇的,像是游戲中的公主換衣。

這一句讓我想起媽媽以前曾對我說過“女兒長大了,都能幫媽媽挑選衣服了。”

我永遠記得那是一件與往常顏色不同的黑色套裝,有一點運動風,母親穿著格外精神,有一種灑脫的美和女強人的干練。

那時的我上小學,而媽媽去世那年我上初中,在那之后,所有的一切冰冷的塵封在回憶中成為我和母親永遠的秘密。

有一種情緒涌出讓自己眼眶溫熱,我將它強壓下去“看來媽媽還是最喜歡紅色啊,顏色不換一換的嗎?”

“就這套吧,換來換去的有些累了。”

父親一直都是滿面笑容的模樣“你媽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我跟你說,你是沒見過你媽年輕時的樣子,美得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一樣。”他回憶起以前的事情一臉幸福。

父親的回憶形成一個背景,場景里的男人是他年輕的時候,男人二十多歲抽著煙好像在等什么人,不知他等了幾個小時,他已經不確定他等的人會不會來,冷風吹來他叼著煙不住地搓著手心。

忽然間一個姑娘走了過來,那一瞬間男人的眼睛瞬間被點亮了光芒,他滿面笑容的迎了過去,姑娘看著一地的煙頭知道他等了很久,那一刻心里有一些感動。微風吹過湖面泛起淡淡的水波紋,層層疊加久不消散。

他們來到一家餐館來吃餃子,男人將餃子餡給了姑娘自己只吃餃子皮,他嘴笨不知如何表達愛意,只能用最單純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那份關懷,姑娘沒有說一切也都記在了心里。

后來他們結婚了,當知道孩子是女兒的時候他不免有些失望,自己的手足的孩子都是男孩,再加上受傳統思想的緊固。但有誰會不愛自己的孩子呢?后來對女兒的疼愛勝過一切,他將女兒的全部都放在了第一位。

看著肥嘟嘟的女兒一點點長大,看著她上幼兒園、小學、初中。孩子常常起晚犯懶,他開車送他給她買她最愛吃的早餐,女兒的一句話說想吃什么,父親就像接到圣旨那樣跑去買,新開的店鋪他趕緊過去開心的提著回家想讓女兒嘗嘗,無論女兒做什么他也都不會反對,從來沒有打過女兒,甚至一句重話都無。

回憶突然轉到某一天母親離世,畫面一閃而過。

甚至都沒看清畫面,父親停止了回憶,我們三個人同時沉默不語,只能聽到掛鐘的秒針發出的滴答聲。

不知為何我感覺我的血液似乎要凝固一樣,我聽到了腳步的聲音,這不是一直所期盼的父親開門聲,父親怕我害怕會咳嗽幾下示意是他。

而且現在父親就在我的眼前,來的人我能猜到是誰,我一下子像是抽干了所有的力氣蹲坐在地上,沒等父母詢問,我強制關閉掉了開關電源。

來的人動作十分迅速,腳步聲由遠及近,聲音靠近之時我像做錯事的孩子動彈不得,下一秒我被摘掉了AR模擬場景眼罩。

“你活在自我的真空世界里要到什么時候?”雖然語氣像是在抱怨,見我一動不動對方還是將我扶起來,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她給我倒了一杯水,希望我的情緒可以緩和一些。

她坐在我的對面看著我的眼睛,可我始終不敢與她對視,她用手抹去我眼角的淚,聲音也變得柔和一些“我知道你很想念他們,但是你不能一直活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我希望你可以走出來。”

她點開空氣鍵盤,手指熟練的在上面操作,上面彈出之前在我腦中嵌入的畫面。

我感覺自己最不想被發覺的一面被看得徹底,我摁下了停止鍵,手拖著額頭再刷的一下抹掉臉上的淚“求你了,別看了。”

我第一次求人,看著我痛苦的表情,她推了推金絲框架眼鏡起身,白色的大褂在我面前浮動,整個白色充斥著我的大腦,它無時不刻不在提醒我我是個病人。

她拿著早已配好的藥走到我的面前遞給了我“我希望你能配合我的治療。”

“可是我靠回憶治愈自己不也是治療的環節嗎?我沒有去想過傷害任何人,只是單純的沉浸在自己的空間里緬懷他們,真的不可以嗎?我只是太想他們了。”我感覺到自己的肩膀不住的顫抖,我不知道是太過難過還是恐懼這個唯一支撐我活下去的希望會被奪走。

“再持續下去會轉變其他的可能這誰都說不準,我是為了你好,你不能一直活在自我構建的夢里,你要走出來啊。”

也許是因為不被理解,也許是因為對方站著說話不腰疼,也有可能是痛恨別人活得輕松自己卻如此痛苦。

我有點生氣,嗓音因此變得有些沙啞,但一字一字擲地有聲不急不緩“如果生活是痛苦的,那我為什么不能活在夢里呢?”

“人總要面對現實的,這才是生活。”對方沒有看我,一邊說著手指靈活的在空氣鍵盤翻轉敲擊著鍵盤。

我望向窗外,看著外面樹上的樹葉層層疊疊聚集在一起,恍惚間與疊加進來的記憶一起重合,我回過神語氣依舊平靜“我只是在自救,如果不靠著這些記憶我壓根撐不到現在。”

我看著她那明亮的雙眸,曾幾何時我的眼睛也曾明亮過,我用著柔和的語氣將心理的話一口氣說完“醫生,那種經歷失去親人的痛后的那份懊悔、無助和無力感你能明白嗎?你能理解每天晚上被絕望和自責包裹自己的身心嗎?你能體會到夜深人靜你蜷縮成一團想喊出來卻只能隱忍的將氣扼制在喉嚨里發不出聲的感覺嗎?你知道一個人哭到極致是會吐的嗎?這么刻骨銘心的血緣之情我怎么可能就這樣輕易的放下呀!”

“正是因為不希望你痛苦才讓你放下。”醫生用機器來分析我的情緒值、心律等各項指標。

“只有在他們身邊的時候我才覺得自己是被愛著的。”我知道無論我說什么都沒用,只是低聲的說給自己聽。

沒錯,正如你所見,我是一個病人,之前那些都是我通過程序編制的夢境,我不是什么科研人員,沒有將父母起死回生的能力,也沒有什么腦電波傳送可以與他們交談,今年也不是什么3023年,是2023年,科技沒有這么發達,最多也只是能看到人工智能的機器人而已。

“我病好了就可以出院離開這里了吧?”

見大夫點頭,我放棄了抵抗,賭氣似的一下子將那把藥吞到嘴里再用水送了下去。

這里每人一個房間,屋子不大但好在干凈整潔,我常常望著空蕩的房間發呆,吃藥并沒有讓我覺得病情有任何好轉。

我不知道應當如何形容這份心情,看著面前的水池開始發呆,覺得自己像是人行走在水中用盡全力也無法走出,又像是水中的水草將我捆綁的動彈不得,我的整顆心也被浸在水中,無法感覺到跳動,只有無法呼吸的窒息感。

即便痛苦也要面對,應該做的是不要逃避。這是她的想法,醫生自己的理念認知卻要貫徹我的思想,我也無權選擇不接受,因為我是一個病人。

每天都會有一個溝通的環節,可能是怕我們太悶變得壓抑,心理醫生會每天看和我聊天。

“今天感覺怎么樣?”這是常用的打招呼,她走進來那一刻我都能想到她要說什么。

“好一些了。”我也重復著每天一樣的話,但現實我只覺得自己越來越糟糕,藥物都拯救不了我,但只有讓她覺得我逐漸病情有了好轉才會讓我離開這里。

她繼續用探測器對我身體進行掃描,分析我身體的各項指標,分析出各類數據,每一次數據都給出有好轉的結論。

“你看,治療還是有效果的吧?你是可以痊愈的,要對自己有信心。”她推了推眼鏡,一如既往的職業微笑。

之前她的禮貌假笑讓我覺得有些不舒服,但后來想想她應該也很累吧?每天遇到不一樣的病人,為他們分析病情還要做情緒疏導,那些消極的負能量一直在腦海中,我們可以向她求助,但她呢,難過悲傷的時候又會找誰訴苦呢?

我看著她的瞳孔映射出我面無表情的臉,她今天一反常態的問了我一個問題“你是怎么看待這個世界的?”

我沉默了一會,將手中冷掉的茶一飲而盡,茶葉的苦澀充斥著整個口腔“每個人看到世界的角度不同,看到的事物也就不一樣,但這個世界是不變的。我看到的世界與那些和我站在同等角度的人看到的也是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個世界是多姿多彩的,只可惜我是戴著墨鏡去看,所以在我的眼中呈現的是黑白色,不是世界的問題,是我沒能摘下那副墨鏡去觀察,我期待著有一天能將它摘下,恢復看到這個世界的美好,為此,我一直在努力著。醫生,你愿意幫我嗎?”

她的嘴角弧度向上提升“當然,我一定會幫你的。”

醫生走出房間的腳步沒有以往那樣沉重,我目送她離開,眼角略過對面的房間,那是一個圖書室,里面有各類的圖書,里面有電子收發器,可以在里面連接網絡查詢你想要的各類知識。

我每天都會重復的搜索與之類似的問題:人怎樣可以死而復生?人會不會有來世?如何判斷轉世的地點?

單看搜索的這三個問題來說,被冠以精神失常,被關在這里也許并不冤枉。

重復的搜索只是想等一個肯定想法的答案,在我想要的答案之上附加一個肯定。我自然知道文字所說無法尋到轉世是真,不能起死回生也是真,但心中總懷有一絲僥幸即便有一條告訴自己可以,那么就如同烏云中裂開一條縫隙,透過那條縫也許就可以看到陽光。

我的世界被籠罩一層煙霧,驅散不盡愈漸愈濃,越處身處越入迷宮,看不清前方的路,在原地來回打轉,永遠將自己困在其中。

明明心中早已知曉答案,還是想借助別人之口繼續騙著自己,這就是所謂的自欺欺人,也是靠著尋找這個謊言支撐我到現在,抱著空想的希望活著總比什么都沒有得好。

但從那天起我再也沒去過圖書室,醫生每天過來看我的問題也有了變化,每天會問我一個不一樣的問題,看著自己的測分評定表,離正常值不算太遠,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離開了。

今天她一如往常,只不過問題換成了“你是怎樣看待死亡的。”

我明白如果不直接面對這個問題我永遠不可能被放回去的,我讓自己看起來十分平靜,思考了一下才緩緩開口“死亡是人的必經之路,我之前一直糾結于此是因為我對父母的愧疚,我認為我沒有盡到應盡的孝道,心存遺憾,再加上自己面對一切的時候安全感缺失。但我覺得醫生你說的對,人總要面對現實,我現在唯一能做的是好好活著,讓他們在天堂安心,雖然轉變的過程極為痛苦,但一切總算過去,人總要學會負重前行。”

醫生手中的筆尖在紙上輕輕滑動是對我最后的判決,她寫了很長的一段話,我安靜的坐在她的對面,我沒有去看她筆下的內容,抬起頭看了一眼窗外,那是我向往的自由,現在的我只能通過頭部大小的窗子瞭望遠處的落葉。

“你在看什么?”醫生饒有興致的隨著我的目光看向窗外。

“落葉,以前的我看著落葉都覺得十分羨慕,即便枯黃落下但只要有風的存在就可以飄得更遠。現在想想是心境問題吧,被風吹到的地方也不一定是它想要的自由,現在我覺得,去自己該去的地方一切順其自然,不做強求,學會接受。”

“如果你還要繼續留下呢?”醫生推了一下眼鏡,看著我的眼睛。

“那說明我還有繼續留下的理由,如果需要治療,坦然接受就好,你們也是為我好嘛!”

她看著我忽然笑意加深半開玩笑道“很可惜沒有這個機會了。恭喜你,明天可以辦理出院了,祝你開始你新的旅程。”

我沒有開口說話,只是不可思議的看著她,她微笑著點頭示意我這是真的,我輕輕握住她的手“謝謝醫生您一直以來的照顧,辛苦您了。”

這一天我等了很久,在她走之后,我拿出我一直藏起來的AR眼罩,在沒有人與我溝通,有大把時間獨處的時候我都會將它拿出來。

沒錯,事實上我還是沒有放下,我之所以這么說只不過希望對方覺得我一切恢復正常能讓我離開這里。

我將它戴在頭上,進入一個狹小的夢境,地方不大,但足以讓我覺得溫暖,那是一個叫做家的地方。

里面有我想見到的人,只要我想他們可以一直都在。

做夢有什么不好,可以留住幸福,還可以彌補遺憾。

這次的設定是同存,他們都是存在的,沒有離開過我,我們一家三口像往常那樣生活。

母親穿上紅色的連衣裙,因為母親喜歡紅色我選擇的設定也是這樣,因此她每次的選擇就會如此。

我躺在媽媽的膝蓋上,媽媽在為我挖著耳朵,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耳邊傳來母親的哼唱,最大的幸福莫過于此吧。

“媽,我們去裝飾城吧!”我忽然想到什么一臉興奮。

“哎喲,別動,小心傷到你,為什么突然去那里啊?”母親輕輕的撫了撫我的耳朵為我檢查有沒有受傷。

我轉過身抱住了她“以前小時候我總偷偷買花瓶、風鈴、燭臺之類的小擺件,媽媽你發現之后沒有怪我,說過等以后我們搬家了我們一起去為家添置物品。”

想起母親過世后的時光,在她去世的第二年就傳來了拆遷的消息,我想可能是她不想我繼續住在狹小的地方給了我一個生活轉折的機會,可她卻沒有享受該有的生活,再也不能陪我去逛街選東西了,這是我一輩子的遺憾,我想改變這個結局。

“好,我們去選窗簾、壁紙、吊燈、衣柜。”媽媽爽快的答應我,輕輕撫摸著我的頭。

“爸爸送我們去,陪我們一起好不好?”

“那當然,不過可不要太相信他的眼光。”

我將頭埋在母親的懷里“爸爸擇偶目光這么好,選家具這種小事肯定沒問題。”

記憶不停的翻滾沸騰,當初的我任性的父親說出傷人的話“你選的我一個都不喜歡!”

對不起,這三個字哽在喉嚨之間我無法說出這句突兀的話,只能用力的抱住眼前的人,母親不知發生了什么事但是會回應的抱住我,另一只拍著我的背對我說“沒事的,有媽在,沒事的。”

開門聲伴隨著熟悉的咳嗽聲,父親左右手拎起兩袋子吃食走了進屋“有點心,有水果,都給你們買來了,還有炒菜趁熱吃,別涼了,我買了飲料,我去拿杯子。”

看著爸爸的背影,我走了過去,推開廚房的門,父親在我的全部安全感都回來了。

記憶疊加,讓我想起那時爸爸在客廳看著電視,我在屋里忽然喊著爸爸。

“爸爸”“誒。”

“爸爸”“誒!”

每次叫他都會應我,可我不會說其他什么話,即便如此我叫他他還是會應,有時甚至會跑過來笑著問我怎么了。

我也不明白為何我這樣做,總覺得只有這樣才會心安一些,后來面對空蕩蕩的房間我再也聽不到回聲,那一刻我才明白他真的不在了。

而之前愚蠢的行為看上去更像是預感什么事要發生一般,反復確認他的存在,但真相怎樣就連我也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在他離開我的那一刻我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勇氣,變得不安,晚上走夜路也會一步三回頭,我到底是用了多久才克服掉這份恐懼。

“爸爸……”

我的父親回來了,我的一生毫無信仰,父親便是我的神明。

“誒!”一如既往清脆的回答,還有那份微笑著注視我的目光。

“沒事,我只是突然想多叫您幾聲。”

我抹去眼底的淚花,伴隨著叮鈴鈴的鬧鐘聲將我喚醒回到現實。

看著熟悉的白色墻壁,我又回來了。

“媽媽,最終還是沒能和您一起去選家居用品……沒關系,還有機會。”我努力抽離出情緒讓自己振作起來,再過一會送飯的人就該來了,還是不要讓他們發現的好。

我將AR眼罩收好,遠處傳來了腳步聲,還好我提前定好了鬧鐘多預算出了時間,這次的腳步聲不是一個,是三個。

我看向腳步聲的方向,將背靠在墻壁上望著天花板,哪怕有片刻的寧靜也是好的,這份短暫讓我倍感珍惜,但也同時無法壓制住那份內心的不安。

醫生的眼中滿是不解和疑惑“我……帶了兩個人來見你。”

見我沒說話又補充了一句“你就不好奇是誰嗎?”

我神色平靜,從始至終都是淡淡的微笑,對方見我不語,對她身后的人說“也許是一些誤會,你們先談我先出去了。”

來的是兩位身著正裝的警察,看到他們我并沒有驚訝,其中一個看著我問到“我們此次前來,你應該知道是什么事吧!”

“每個精神患者除了心理醫生還需要警方加入進行專業的判斷,確定無誤才可以讓我回歸社會,是嗎?”

另一位警察也開了口“我們來自然是來逮捕你的,畢竟你的罪行,可是殺人!”

“哦?有哪個醫生去世了嗎?”我靠在墻壁上沒有起身,等待著他們的反駁。

“沒有,是你殺死了‘你自己’的罪。”

我笑的漫不經心,在對方眼里是認了罪。

我看向四方形頭部大小的窗戶,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我看著窗外雨越下越大“再大的雨也沖洗不掉罪孽,但也不代表這場雨沒有意義。”

我為何如此回答?

因為他們說的沒錯,我是一個殺人犯。

“好了,過來,我們現在在找你談話。”兩位警官看著我,雖然我在精神病院做出這種行為不算奇怪,但畢竟我不是一個真正的瘋子。

我走過去,將整個環境布置還原警察局審訊室的模樣,這點我還是可以做到的。

“你果然不是她,你為什么要殺了她還頂替她的身份?你偽裝成人類,目的是取而代之嗎?”

這一句話讓我將記憶推回到了三年前……

在此,我不得不先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09190,是一串數字代碼,我沒有真正的名字,至少在我遇到她之前是這樣的。

我是一個有瑕疵的機器人,被遺棄在舊場,那是一個廢棄銷毀場,我就是即將被銷毀的待毀物品。

是她花了所有的積蓄將我買了下來,我才逃過被銷毀的劫難。

我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她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憔悴,眼睛黯淡無光,我怎么也讀不懂她的情緒,這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

她不僅幫助過我,還總是想在冰冷的世界里留有善意,但我從未見到過她發自內心的笑容。

我可以遠程掃描她的信息得到她的數據分析她的情緒,我感覺她的心里有一個洞,缺失的是什么我不清楚,我知道的是這個洞很難添補的完整。

是的,就像當初心理師那樣對我做的那樣,只不過我是機器人我可以擅自改變所有的信息資料,這也是為什么作為機器人的我的指標可以逐漸正常,因為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被我所控。

我想試著一點點去了解她,她說自己平凡再也不過的平凡,我卻覺得她是人間難得的善良,是點亮我唯一一束溫暖的光。

她和我講了她小時候的事情,只有那一刻她的眼睛是發光的,在初中前都是快樂的,哪怕初中時期有一段痛苦灰暗被孤立的經歷,但至少那時她的家庭是完整的。

我問她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她毫不猶豫的告訴我將父母復活。

我又問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是什么時候,她笑著對我說是小學,母親接她放學帶她去買菜是她這輩子最幸福的事。

明明只是普通的日常,對她而言是永久的奢望,就連這份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得到滿足。

我好奇她為什么要把全部的錢買來救我,她笑著輕輕拍拍我的背對我說不要有負擔,她是想找個人陪陪她和她說說話。

她太過孤單了,在她迷茫困惑的時候沒有人能幫她出出主意,在她絕望的時候也沒有人能陪她身邊聽她說說心里話。

“很辛苦吧,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我摸了摸她的頭,我永遠無法忘記她當時的表情,她先是愣了一下,眼眶一下子紅了,第一次看到她失控的在我面前哭,那是放下一切疲累放松的神情,也是希望已久終于實現的神情。

是啊,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別人對她說的“你要堅強!”也不是那些令她厭煩的“這些痛苦將來都是你的財富。”

更不是那些“好多人都遇到你這樣的事情,都這么不容易,你要想開。”

她想要的不過是一個擁抱一句安慰,她便可以卸掉堅強,委屈的哭著像一個孩子。

有一段時間我經常外出,偷偷去機器實驗室尋找我瑕疵的原因,我想變得像一個正常的機器人那樣,這樣我就可以保護她了。

到后來我潛伏在實驗室里自己研究、反復修改,多次試驗后終于我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雖然不能說是完美機器人,但是終于不再是需要銷毀的物品了。

我想第一個把這件事與她分享,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她的身邊。

打開門,我看到她呆坐在角落里,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她眼神空洞的回望著我,那一刻我覺得她比我更像是一個機器人,眼神中沒有一絲生氣,眼中最后的一絲光亮也被奪走了。

她臉頰還有著淚痕,眼淚像是流干了,那種像是被全世界都拋棄的絕望讓我看著十分心疼,我抱著她希望她可以心情好一些,還有我在她身邊可以陪著她。

我看著旁邊散落在一邊的證件,她應該是在整理東西。

她父親走后,很長一段時間她是不敢碰那些東西的,但有些事她不得不去做,之前她找到了一張借條,由于字條寫的不夠規范,很容易被人鉆了空子反說是她父親才是借錢的一方。想要回這筆錢十分困難,這件事她很頭疼,她想過逃避也又心有不甘,硬著頭皮去做,去談判偷偷錄音留下證據,自己寫訴訟書,去法院起訴,再到敗訴。

很多事情她一個女生去處理去面對十分不容易,她對我說這件事是她做得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如果不去做一輩子會留下遺憾,這件事的記憶一直攻擊讓她放不下。現在雖然敗訴,但至少她努力了,也盡力了。

之前充滿斗志的樣子和現在判若兩人,現在的她始終沒有開口,我在想是不是她又發現了什么。

我悄悄的潛入她腦內意識,分析她這段時間的記憶,記憶中她手握著一張死亡證,我將其定格并放大了字。

這是她母親的死亡證,旁邊的內容明明只有兩個字讓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還有她與人交談的內容終于明白了一切。

事情的起因是大伯和大伯母來看她,大伯不小心說漏了些話,心思細膩的她立刻捕捉到了不對勁,她怕問了對方不說,一邊笑著假裝自己都知道,一邊小心的詢問,快速的修復自己的心情假裝鎮定的同時還要強制自己接受全部真相。

我將回憶回轉,停留在死亡證上,死亡原因那一項寫的是——他殺。

我腦海回響的是她之前記憶最深的一句“你父親發現時,尸體已經歹徒被放在你家車的后備箱里。”

后備箱里……后備箱里……

在此之后她的大腦一直循環中這四個字。

我忽然感覺她就像是風中的沙會離我越來越遠,我立刻將她抱緊,還沒等我開口,她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帶著哭腔和請求“我真的撐不住了,我好想死,求求你幫幫我吧,殺了我。”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她像是風雨中的落葉,全身顫抖著,白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就連體溫也是冷的,她看著我的眼神滿是請求“自殺是上不了天堂的,我怕會見不到他們,而且這樣做我也沒有顏面去見他們,但我……我沒辦法面對,我真的好難受,我對這個世界早已毫無留戀,沒有任何東西支撐我可以走下去,兇手已經槍決我也沒有心結。你殺了我吧,求你了!你一定會答應我的對不對?”

無論我怎么勸她,回應我的都是眼淚和痛苦絕望的眼神,無聲的低吼比吶喊更讓人覺得撕心裂肺,她已經喊不出來,整個身體縮成一團,手捂住胸口似乎想把心臟剜出來。

無法聽進任何的勸說,她唯一救贖自己的方式就是死亡。

只要活著她就無法停止想象自己母親死亡的那刻,重復再重復,不停的陷入循環,她無法停止,憎恨與悲傷沖擊著每一根神經深處讓自己全身打起寒顫。

那一刻,我終于明白永遠彌補不了的缺失是什么,那份丟失的親情是我這個機器人給不了的,那份痛苦也是無論我怎樣做都撫不平的。

她一直在求我,像是瘋了一樣,甚至跪下來求我。

我知道如果我不動手,她一定會親自了結自己的生命。

時間治愈不了她,她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氣,每一天活著對她來說都是痛苦,不,確切的說是每一刻。

她拿出一把水果刀遞給了我,第一次覺得一把刀的重量是我都承受不了的。

“母親走的時候,我覺得我沒能見她最后一面感到遺憾,可是父親是我眼睜睜的看著他走的,我打了120也進行心臟復蘇,最終還是沒有把他救過來,我這輩子最大的虧欠就是我的父親,能不能在我死后將我的骨灰放在他的旁邊。”她哽咽著,說起這段話眼淚再次涌了上來“說這些要求有些任性,對不起,最后一個請求能不能再讓我見一見我的父親和母親。”

我甚至感應到了她心里希望她死在父親手里,怕我為難無法說出來。

我啟動了幻境模式,大腦想象出她父母的樣貌,雙眼映出畫面投射在整個空間里。

我看著她的手小心翼翼的伸出去又立刻收了回來,害怕觸碰到一切就會破碎,她珍視的看著最后的一份幻象,終于再次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微笑。

她轉過頭看向我“可以動手了。”

我還是無法做到幻化成她父親的樣子將她殺害,即便她心中存有愧疚想要彌補,但被至親所殺對她來說未免也太過殘忍,我拿出了刀精準的瞄準她的心臟,閉上眼睛憑著感覺向前刺入,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鮮血已經染紅了我的雙手,直至死亡的那一刻,她依舊是微笑的。

我保存了她全部的記憶復制在我的腦部內存里,想要更多的去了解她,體驗她的生活,彌補她的遺憾,做她想做的事,我甚至覺得如果以她的身份存活下去,那她就是活著的。

我想做她的影子活在她的夢里,替她好好活下去。

我刪除了自己的記憶,將她的記憶替換過來,但當我被精神病院發現帶了進來之后我恢復了本該消除的記憶,即便如此我還是重復做著和以前一樣的事情。

“可不可以不要把我銷毀,我不像人類可以有下輩子,我知道我沒有再與她相遇的機會,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去贖罪,去做任何事,只希望你們能保留我和她的回憶。”

我記憶中的溫暖除了她一無所有,她很少笑,但她的笑容像四月里的春風,十分溫和,她也像風那般飄走,再也沒有回來。

之后的生活里沒有了一直愿意陪著我的人,換做我以她之名繼承了她的意識去幫助更多的人。

這世間再也沒有那個善良的女孩,而我一直背負著殺人的罪孽永遠也洗刷不盡。

陌世相逢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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