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的奇聞逸事多鬼怪。
誰家有人得了大病,在醫院里折騰好了,回來還要去寺廟里拜一拜,去找算命先生算一算。不能做什么不能穿什么不能去哪里,來不得半點馬虎。
平日里喜歡趕集的阿嬸,多日不見,鄰里親戚生了疑竇,吃過午飯閑著一陣,去阿嬸家喝杯茶,她就說,聽說有個算命的,算的蠻準——我去年經常走到河邊竹林那,眼睛忽地抹黑,平日里也沒什么不舒服,我就奇怪了。他們說那算命的準,我去問,說我去年去了李云他爸的葬禮,我的陽氣和那里合不來,撞著了。算命的說啊,我少出門,尤其少逛街,人多的地方少去,慢慢就會好。
不拘是張家嬸嬸,張家嬸嬸的鄰居可能是劉家,要是劉家年輕媳婦與張家嬸嬸脾氣投契,兩人咋呼咋呼熱聊起來,一唱一和,半日昏昏片刻飛逝。很快,張家嬸嬸近來一番往常不太出門的緣故不脛而走,鎮上的新鮮事太少,年輕人尤其是年輕媳婦獨自看家都閑不住的,有什么新鮮趣聞哪里藏得住。
這也就罷了,知夢不解的是,鎮上的人不怎么忌諱談論逝去的人。他們說逝去的人長眠地下,他們只有陰魂,說不好哪時他們的魂魄在地府待不住,就到人間來尋覓什么。但知夢聽到阿嬸說著和她沒干系的李云他爸,她感覺不好怎么能怪到別人呢,人家的死對她有什么妨礙呢?人言可畏,逝去的人不論身前的善惡,都被活著的人忌憚著。
知夢六歲時沒有了爺爺,幼年時爺爺帶著她去趕集,吃熱乎乎的素包子,吃餛飩湯。為了讓知夢坐著舒服,爺爺在他的自行車上安了一張小小的椅子,知夢如蘿卜按在椅子,穩穩當當,一點也不擔心掉下來。
回憶起爺爺,家里很小心,知夢不理解,不僅這樣,難道死去的人把生前留給后人的愛也帶走了嗎,怎么會呢?知夢從來不信,哪一天她悄悄地來到爺爺的墓前,淚在看不見的地方潸然,那時她就想離開了。
人逝去了,就和人世間不相干了,那些愛與怪卻被活著的人胡亂記著或遺忘。她不解,在很多年后她才明白,活著的那些人他們只管和自己相干的。
小鎮很小很逼仄,裝不下任何秘密。沒有秘密可困惑著人的東西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