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晏察覺到兩人之間微妙的異常，疑惑的目光同樣落在林見鹿身上。
迫于壓力，一直低頭記錄的林見鹿，無奈地抬起頭，對上黎玖舟的眼睛：
“我遇見你的時間是凌晨一點十五，”林見鹿習慣性地把時間精確到分鐘，“一點四十六分，我離開。時長三十一分鐘。”
“所以呢？”黎玖舟追問，自己在腦子里狂刷一波彈幕。
想不到吧，今天你又遇到了我。
想不到吧，本少爺不是賣假表的。
……
林見鹿卻沒表現出半分他期待的情緒波動：“所以，我并不能證明接下來的三個小時，黎先生去了哪里。”
“你……”黎玖舟氣結，漂亮的眼睛死死盯著林見鹿，算你狠，這么快就撇得一干二凈。
沈清晏：“黎先生，請你正面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無可奉告。”黎玖舟下頜微抬，“我還有工作，請讓開。”
沈清晏一步未動：“抱歉。”
“我究竟攤上什么事了？勞駕兩位堵我這么久。”
黎玖舟認為就他干的那點事兒，還不至于驚動熱心的朝陽群眾去舉報。
“安如可死了，就在你隔壁房間，死亡時間初步判斷為凌晨三點到五點，就是在和你爭吵完的一個小時之后。”
黎玖舟手里的耳返接收器“吧嗒”掉在地上：“你說什么？她死了？”
林見鹿盯著黎玖舟，目光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意味，試圖通過黎玖舟的微表情判斷他語言的真實性。
“你最好配合我們的工作，因為目前為止你是本案最大嫌疑人。”沈清晏提出關鍵性問題，“你和安如可為什么爭吵？”
黎玖舟眼中的震驚，隨著他一聲輕咳，瞬間平復，“無、可、奉、告。”
逼仄的空間內，黎玖舟和沈清晏兩個身高均已超過180的男人，彼此寸步不讓，氣氛劍拔弩張。
監察科的電話總愛不合時宜地打過來，沈清晏接通后，對方的話讓他一貫冷如冰霜的臉色又覆上一層冰碴，片刻后，他沉聲回復對方道：
“我最遲可以等到晚會結束，再帶人回局里。”
“請簽名。”林見鹿把筆遞給黎玖舟。
“執行公務期間，索要明星親筆簽名，算不算以權謀私？”
林見鹿指指筆錄右下角，言簡意賅：“本人證明此次筆錄真實有效，名字簽這里。”
黎玖舟拿筆在空氣中尷尬地劃拉幾下：“別怪我沒提前跟你說，我親簽很值錢的。”
林見鹿拇指捻過筆錄夾：“這一沓簽完，我能一夜暴富嗎？”
黎玖舟強調：“我沒開玩笑。”
林見鹿回答：“我也沒跟你開玩笑。”
晚八點，開幕式晚會正式開始。
黎玖舟的助理磨蹭到刑偵隊幾個人面前，結結巴巴開口：“林小姐，我哥說，請你去VIP席位盯著他。”
林見鹿指指自己，“我嗎？為什么？”
“您不是負責全程監視他的嗎？估計是怕您一會兒看不清，認錯人。林小姐，我就是個負責傳話的卑微小助理，拜托拜托。”小助理為難地搓搓手。
最頂尖的舞美配置和伴舞團隊，震耳欲聾的電子樂，絢麗夢幻的舞臺，狂熱的粉絲，周遭的一切和生無可戀地坐在觀眾席的林見鹿行成巨大的反差。
林見鹿坐在前排VIP座椅上想，誰還不是個苦逼打工人，誰還沒遇到過幾個傻缺領導。這現場噪音，和她家樓下縱情舞蹈的大媽牌音響有得一比。
黎玖舟壓軸的二十分鐘表演，直播間數次因觀看人數太多癱瘓。
“抱歉，直播突然中斷，剛才導播讓我多說幾句。”黎玖舟調整呼吸，“但我其實沒什么好說的，說多了，一會兒還得麻煩大家去網上罵我，嗯，我唱支歌吧。”
經紀人急死，這年頭哪個愛豆唱歌說來就來？車禍現場了，誰背鍋誰挨罵？
可黎玖舟話已出口，現在阻止，完全沒用。
她急切地跟現場導演做手勢，唱什么歌，趕緊加墊音啊！
黎玖舟卻示意背景音樂暫停，他摘掉耳返，跟樂隊借了把吉他，簡單找了找音準，站在舞臺中央，緩緩開唱。
臨時加唱的情歌，只有民謠吉他伴奏，黎玖舟的清唱拋棄了花哨的技巧，投入了全然的情感。
全場燈光調暗，觀眾紛紛舉起手機，瑩瑩亮光，匯成一片星海。
最后一個音符緩緩而出，驟然安靜的演出現場，在片刻后爆發雷鳴般的歡呼聲。
林見鹿看著舞臺上獨自坐在追光燈里的男人，那么安靜，那么孤獨。
她的目光聚焦在舞臺中央，腦海中不停地思考，究竟哪一面，才是真實的他？
地下停車場。
黎玖舟斜倚在G500上，看著自己經紀人據理力爭：“您知道黎玖舟今天被警車帶走，會損失多少代言嗎？”
沈清晏冷冷道：“我只知道妨礙公務執行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濫用公權，侵犯公民名譽權，怎么判？”郝燕拿出電話，“你們直屬領導是誰？”
“刑偵大隊，沈清晏，我就是此次行動的負責人。”沈清晏示意林見鹿幾人先進車里等著。
林見鹿光速執行命令，剛一坐進車里，副駕駛擠上來一個人。
“我說，你們市局這配置有點兒低啊，我這腿都伸不直。”黎玖舟伸個懶腰，晃了晃自詡兩米八二的大長腿。
“黎玖舟，你給我下來！”郝燕掏出隨身攜帶的速效救心丸。
黎玖舟升起車窗：“燕姐，您聲音再大一點，熱搜第一馬上能爆。”
林見鹿啟動車子，黎玖舟補刀：“呦，聽聽這老牛喘氣一樣的引擎聲，早該淘……”
“汰”字還沒從嘴巴里蹦出來，一股強大的后坐力把黎玖舟死死拍在座椅上。
林見鹿單手左打方向盤，警燈長鳴，一腳油門到底，在車海中穿梭變道。
“你瘋了，”黎玖舟抓緊安全帶，汗毛倒豎，“超，超，超速違法。”
林見鹿抿緊嘴唇，一語未發，這臺車子在她的操控下猶如一頭迅捷的豹子穿行于午夜的昆城大道。
二十分鐘后，車子一個漂移甩尾，穩穩當當停在市局門口。
“垃圾的從來不是車子的性能，”林見鹿跳下車，“垃圾的是開車人的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