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笄之禮如期而至,年年第一次把烏黑如瀑的秀發盤起來,散發出清雅的氣質。一雙眼睛似杏似鳳,順著左眼上眼線下一寸有一顆淡淡的痣,眉未著色而顯黛,薄唇微抿恰似芙蓉瓣,鼻子微微隆起,算不上高挺,平添了幾分溫柔可近的親切。
年年的生辰正值暮春之時,宮中的梔子花開的正好,年年便在簪花的時候選擇了梔子花。連身邊的丫鬟都感嘆公主仿若梔子花仙,清雅恬靜。
并笄之禮一切都按步驟有條不紊地進行,唯獨少了一項——取小字。其實這也是尊重年年的意愿,年年只想做父皇母后一輩子的年年,不想再取其他的字。禮過后,年年有了封號,至此她便是昌樂公主了。席宴上,年年的眼睛總似不經意間向殿外望去,宴席即將結束,年年的眼神不覺沾染上一抹失意的顏色。這一切父皇都看在眼里。
各賓客散去后,阮暉將年年招徠身邊,在她腰際系了一塊鯉魚紋的瑭玉。“年年有魚。”父皇說。說完拉著她的手走到宮中的飼馬場,走到那個全身金光燦燦的牛旁邊。
“父皇,這是…!大黃!”年年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直接將那只牛頭攬在懷中。
這只牛這次沒有不耐煩或甩頭,它靜靜地聽著小公主的心跳,它是真的想她了。
“那我現在是不是現在要叫你'大金'了?”年年撫著它的牛頭道。
大黃:“……”還是大黃吧。
“父皇,那老道呢,他沒來嗎?”年年問。
“送來'大黃'就走了,他還說他會適時帶走'大黃'”父皇應道,“這老頭兒就愛故弄玄虛。年年,你放心。父皇這次專門為'大黃'開辟了牛場,父皇絕不會讓老頭兒再帶他走了。”
年年輕輕應聲,低頭問“母妃今天為何沒來?”
“你要有弟弟了!年年,你母妃有了身孕,今日身體不適沒有來。有時間去看看你母妃吧。”父皇滿臉幸福的神采同樣感染了年年。
“這真的太好了!兒臣恭賀父皇母后。也恭賀兒臣自己,終于有人要陪年年了!”年年道。
“怎么突然稱'兒臣'了,不是告訴過你,沒有外人在的時候,不用使用這般稱呼。”父皇道。
年年:“這樣更正式嘛!”
父皇又拉著年年走向另一處廂房前,“父皇記得你很想去漠北,過段時間父皇要和漠北王商議結盟一事,可以帶上你。漠北不比大鄌,不會騎馬可行不通。'大黃'回來了。現在也需要有人專門侍牛就兼帶著教你騎馬,你去里面選個如意的侍馬倌吧。父皇還有公務要處理先離開了。”
其實父皇隨意指派一個就可以,但還大費周章地讓她挑選,父皇果然是全天下最好的父皇!
婢女推開廂房門,年年邁入其中,只見著其間之人都忙著自己的事。年年環顧四周,立馬就發現那個最炸眼的存在——衛翯翯!只見他散發如瀑,膚白若雪,唇紅齒白,身著一身素色華服,配著香包,坐在窗邊最為明亮的地方撫著一把蕉葉式古琴。宛若謫仙人。
額……確是把屋里其他布衣小伙襯得黯然些……
年年走到衛翯翯旁邊,衛翯翯的琴聲驟然停止,起身恭恭敬敬道了一聲“昌樂公主”。
衛翯翯竟然跟她裝生人,好吧好吧。要不是這里這么多人,她早就擰衛翯翯耳朵了。
就在屋內不少小伙向這兒望來,認為自己必輸無疑的時候,公主卻道:“衛翯翯,我是來選侍馬倌的,不是來選駙馬的。”
衛翯翯的臉燒了起來,旁邊也是一陣哄然。
年年掃視著屋內的人,除去看笑話的,憤怨地盯著她為衛某鳴不平的——只剩一個坐在地上斜靠在書架之后,身著麻衣的青年。他一邊看著一本《天工開物》,一邊啃著一只青紅參半的蘋果。此人眼波平靜,不著波瀾,卻很堅定。鼻如直刀般而立,膚色淡黃。既不屬如父皇般劍眉星目,氣宇軒昂的氣勢也不是衛翯翯這般弱柳扶風,溫潤如玉的氣質。他只是很平靜,很平實,平實到讓你想到鄉間的土地和麥子。
“就你了。”我透過書架前說。
他可能不覺得這個人是他或是看書太入迷沒有聽見,依舊繼續剛才在干的事,絲毫沒有被打擾。
屋里的人都為他捏了一把汗,衛翯翯也略有怒意地轉身望去,眉峰微蹙。年年倒是不急不怒,饒有趣味地走過去蹲下,拿開他的書,盈盈笑意地看著他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站起來一個欠身說道“回公主殿下,小人白譎。”
作著欠身的動作,腰板兒卻很直。話語卑微,聲音卻被不被不亢。
“你的聲音真好聽。”年年不覺說道。他的聲音很獨特,稍稍低沉帶有磁性,但只是稍稍。她無法用她聽過的任何一種樂器或聲音來比擬,搜腸刮肚也找不出一句適合的詩句來形容。
他聽到之后忖了她半刻,略略有些失神,像是陷入什么回憶中。
“就你了。你來做我的侍馬倌。”年年恬然一笑,轉身離去。屋內充溢著對白譎的恭維聲,只有衛翯翯急急地跟了出去。
“我哪里不如他了?”清潤的聲音全糟蹋在他的急急燎燎上了。
“你很好。可是你要是做了我的侍馬倌,令尊不得率衛家軍趕來要了你的小命兒?”年年道。
聽了年年這番話,衛翯翯的眉總算是平了下來,卻似個小孩子般說:“你不用管我爹,繼承他的有我大哥呢。大家都知道我大哥才是將門虎子,我就做個閑散公子就行。”
年年輕笑著搖了搖頭,“下次再來別帶《策論》了,我們讀《讀通鑒論》吧。”語至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