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shí)候正趕上奶奶喊著吃年夜飯，林何吃了一肚子零食，又害怕自己偷錢的事情被家里發(fā)現(xiàn)，就怏怏地回了房間，誰喊都不出來。

何秀以為是自己回來之后沒有關(guān)注林何，所以小姑娘耍脾氣了，遂讓其他人先吃，自己鉆進(jìn)了房間想要安慰林何。

林何打開電視也沒什么心思看，一直在想著要是偷錢被發(fā)現(xiàn)了會怎么樣，奶奶講的故事里，偷針的孩子因?yàn)閶寢寷]有責(zé)怪他偷針，長大了偷了金子被處死了，自己會像那個(gè)孩子一樣被處死嗎？

一時(shí)之間，林何十分后悔自己聽了張?jiān)赖慕趟簦F(xiàn)在進(jìn)退維谷，揣在兜里的手捏著找回來的零錢沁出了汗水，正在猶豫把錢放回去還是繼續(xù)揣著，就聽見了媽媽的聲音。

何秀走進(jìn)房間的時(shí)候，電視里播著小孩們都愛看的動畫片，今天的林何卻看著電視，滿臉的心事。

“阿和，今天奶奶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肉，怎么不去吃飯呢？再晚一些可都被爸爸搶完了哦！”何秀坐在林何旁邊，把遮住女兒的長劉海撥開。

林何一聽見何秀的問話，心里更慌張了，忍不住離何秀遠(yuǎn)了些，手揣在兜里不敢拿出來，表情有些僵硬地回答：“媽媽，我現(xiàn)在不餓，我不想吃。”

何秀看著女兒害怕的神情，心里有些疑竇，早晨出去的時(shí)候還是好好的，怎么回來之后就跟撞了邪似的。

何秀滿心里都是疑惑，自己也沒有心思吃年夜飯了，把林何的情況去廚房跟一家人說了一下。

李桂蘭放下筷子：“秀秀你先吃飯，別餓著肚子里的孩子。我去看看阿和。”

何秀拿著碗筷坐在桌子邊，味同嚼蠟，看著房間的方向心里百味陳雜，自己作為孩子的母親，卻連女兒在想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失職。

李桂蘭進(jìn)屋看見林何緊張兮兮地坐在床上，眼睛盯著電視，眼里卻無神，見自己進(jìn)來，一張笑臉皺得更緊了。以她對孫女的了解，肯定是做了什么虧心事，這會兒在心里不斷反芻呢！

今兒個(gè)除夕，不管孩子犯了什么錯(cuò)，今天肯定是不能打的，先把孩子哄好了過個(gè)年，等年后再追究到底做了什么吧！李桂蘭想到這兒，一徑兒就往床邊走過去，拿出錢包，想要把壓歲錢拿出來給林何開心開心，哄孩子去吃飯。

打開錢包一看，原本包里就只有春節(jié)期間打算包給孩子們的幾張一百元，還有兩張十元零錢和一些硬幣留著正月里買菜的，李桂蘭打眼一看，就知道少了一張十塊錢。

再抬眼看了一下林何，小丫頭雙手揣在兜里，眼睛雖然看著電視，余光卻不斷地觀察奶奶的神色。

李桂蘭心里猜了個(gè)七七八八，但是沒有證據(jù)，自己也不好拿她，還需要仔細(xì)觀察一下；更何況現(xiàn)在還是除夕夜，不能打孩子，于是略一停頓，李桂蘭抽出一張百元鈔票，又從床頭柜的抽屜里取出紅紙包了，做了個(gè)漂亮的紅包。

林何雖然沒有正眼瞧著奶奶的動作，卻一直用余光觀察著奶奶，尤其是看到奶奶拿起了錢包，在口袋里的雙手更加攥緊了零錢和玩具。還好奶奶只是抽出了一張票子，林何松了一口氣，但心頭的愧疚還沒有消退。

李桂蘭把紅包遞給林何：“阿和，今天是除夕夜，奶奶給你包個(gè)紅包，快去吃年夜飯了，奶奶今天做的都是阿和愛吃的！”

林何將手從口袋里伸出來，接過紅包，心里卻一點(diǎn)歡欣都沒有，只是機(jī)械地跟著奶奶去廚房拿了碗筷吃飯。

2000年左右的農(nóng)村，年夜飯是一年三百六十多天里吃得最豐盛的一頓，可今年的年夜飯，林何卻沒能琢磨出什么滋味來，胡亂吃了幾口，就借口要去找張藝玩，跑了。

留下一桌大人面面相覷，李桂蘭胸有成竹：“我大概曉得小丫頭心里有什么事了，秀秀你別擔(dān)心了，這事跟你八成沒有關(guān)系，小丫頭自己犯了錯(cuò)了。”

晚上林何趴在爸爸媽媽床邊，想要跟他們一起睡，李桂蘭到點(diǎn)來敲門，叫林何睡覺。

林何委屈巴巴地看著何秀，何秀心一軟想讓林何鉆進(jìn)被窩。何文軍卻攔住了：“阿和聽話，媽媽現(xiàn)在身體不好，乖乖去跟奶奶睡。”

林何還想跟何秀爭取一下，李桂蘭在外面說道：“阿和過來跟奶奶睡，讓媽媽休息一下，新衣服奶奶都拿到奶奶房間了，明天還想不想穿新衣服了？”

把林何哄睡著之后，李桂蘭把林何白天穿的棉襖拿去準(zhǔn)備泡一下再洗，習(xí)慣性地摸了摸口袋，里面是晚上孩子收到的壓歲錢和六塊五的零錢，還有一些小玩具，還是新的。

李桂蘭心里有了計(jì)較，把錢收起來，神色如常地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林何早就忘記了昨天的提心吊膽，和張藝興高彩烈地去拜年了。

趁著林何不在家，李桂蘭把林何偷錢的事跟林文軍夫婦和林春年說了，今兒是春節(jié)，還是不能打孩子，但是偷錢這件事是絕不能縱容的，先安穩(wěn)過了春節(jié)，過了初五再算賬。

一家人合計(jì)好了，接下來幾天，林何開開心心地過了個(gè)春節(jié)，完全忘了自己在除夕夜被人教唆偷了錢的事。

初六一早，林何起來就問今天去誰家吃好好。

李桂蘭一邊給她穿衣服一邊應(yīng)付，今天中午在家吃，晚上去外婆家。

林何特別喜歡去外婆家，一起玩的孩子多，聽說晚上去外婆家吃飯，林何穿好衣服就蹦蹦跳跳地去廚房吃早飯了。

吃完早飯，林何就想往外面沖，林文軍一把把她薅住，讓她老實(shí)坐在椅子上，問她：“除夕夜做了什么好事？”

林何心里咯噔一下，除夕夜的記憶瞬間翻涌上來。

何文軍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起來了：“誰叫你偷奶奶錢的？”

林何“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李桂蘭提著她到灶神面前，一向疼愛自己的爺爺和媽媽這次都沒有說話，林何絕望地哭得更大聲了。

李桂蘭用掃帚招呼了一頓，畢竟是一手帶大的親孫女，到底是留了情，雷聲大雨點(diǎn)小罷了，李桂蘭邊打邊問：“以后還敢不敢了？”

林何一邊搖頭，一邊捂著屁股大哭。

奶奶打完了，爺爺和媽媽才開了口，但都沒有安慰她，只是責(zé)怪她不該偷錢。

林文軍陰沉著臉一直沒有說話，林何害怕觸碰爸爸的逆鱗，也只敢小聲抽泣著生怕一個(gè)做錯(cuò)再找一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