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何在他們的謾罵中面無表情地爬起來穿衣服，昨晚上的傷讓她有些痛，但遠不及心上的痛。
她一直以來都沒有把家里的事過多跟路衡講過。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她開始在路衡面前有了羞恥心。
她羨慕路衡有一對開明溫和的父母，凡事一家人商量著解決，甚至路衡的意見也是家里重要的一環。
而她家……
永遠充斥著硝煙與專制，除了吵架就是爭奪。
她家就像是叢林，心理弱小一點，就會被統治，林何就像食物鏈的底層，誰都可以來踩兩腳。
或許路衡沒有見過這樣的家庭環境，如果他知道了，他們還能成為朋友嗎？
連朋友都沒有辦法做，那以后……
林何腦子里亂糟糟的，不知想了些什么。
抬頭一看路衡，臉上的表情也很復雜，但最多的，應該是后悔。
林文軍夫婦依舊疾言厲色，林何終于開口：“我跟你們回去。”
他倆這才跟閉了嘴，林文軍去路家大廳里坐著，拉著路衡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何秀跟著林何，小聲問她：“你們有沒有在談戀愛？”
林何搖頭。
何秀斜著眼睛鄙視她：“那就是你上趕著了？”
林何不想說話，還是搖頭。
“他要是喜歡你，你跟他在一起也就罷了，他家條件還不錯，要是你上趕著，你也得能拿住他的心……”
林何實在聽不下去，加快了洗漱的動作，想要趕緊離開這個讓她感覺丟臉的環境。
不知道林文軍跟路衡說了什么，當著他們面，林何也不好直接問路衡，兩人匆匆打了個招呼，林何一家就走了。
大概是意識到林何一個人大晚上離家出走很危險，他們也沒再多說什么，只是叮囑她，心思多花在學習上，父母就是吃了沒有上完學的虧，你不能重蹈覆轍之類的話。
林何背著書包頭也不回地回了房間。
身上似乎還留著何阿姨被子上的味道，讓人安心的味道。
林何貪婪地嗅著那殘留的味道，和衣躺在床上，開始思考以后。
市賽來得很快，依舊是自己寫稿、背稿，只是林何很少再去路衡家，也不知道他的近況如何，林何強迫自己不要去想，但是思緒總是不由自主地往那兒飄。
這幾次數學周測驗，林何也開始滑坡，數學老師找到她，皺著眉問她怎么回事。
林何不好意思說自己的數學都是開小灶補上來的，那不是打數學老師臉嘛，于是就說自己最近有些懈怠了，會想辦法補上來的。
班主任也找她，說演講市賽的事情。
她點頭答應，說會好好準備的。
回家之后，她在飯桌上提了想去補習班的要求。
林文軍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喲，我們家大小姐，終于肯跟我們說話了？還以為你要自己成立門戶，以后都不要我們養呢！”
林何抓緊了筷子，指節都有些發白。
何秀見林何臉色難看，趕緊用胳膊肘杵了林文軍一下，隨即笑著對林何說：“阿和，你怎么突然想去補習班啊？”
林何戳著米飯：“數學老師課上講得太快了，我跟不上。”
林文軍一聽這話又不樂意：“怎么別人跟得上，偏你就跟不上？你這還沒上最好的育才高中，育才的教學進度更快吧？一中你就喊跟不上了！人頭豬腦！”
林何覺得嘴里的米飯漸漸泛出苦澀的滋味。
何秀也生氣了：“老林，別說了！”
轉頭又問林何：“你不是平時都跟路衡一起學習嗎？有什么不懂的問他不就好了？家里的條件你也知道的，朝朝的書法班也花錢，我想等到你上高二或高三的時候再去補課……”
林何勉強提起自己的嘴唇，溫順乖巧地說：“好，我知道了，媽媽。”
她提著書包依舊跑路衡家寫作業。
路衡看見她來了，忍不住抱怨：“怎么前幾周都不來，我都擔心死你了！”
林何放下書包：“擱家吵架唄！”
路衡想起了幾周之前的事，眼神里寫滿了歉意：“不好意思啊阿和，我沒想到何姨他們說話會那么難聽！”
“沒事兒，習慣了！”林何無所謂地一口飲盡了杯中水，抹了一把嘴，說：“下周就比賽了，我們又要在賽場上見面了！”
路衡笑說：“不管怎么樣，賽場上我還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這話反而激起了林何的好勝心。
演講比賽在周二舉行，每個學校只有領隊老師和幾個參賽選手。
一中的領隊老師恰好是林何的班主任，這讓林何稍微有些發顫的腿肚子鎮定了一些。
路衡今天沒有穿校服，而是穿了一身正裝，他的身高又竄了一些，大概得有185了，長得又高又帥，怪不得育才也有女孩兒給他寫情書。
上臺的順序是抓鬮決定的。
林何在這一方面運氣不是很好。
她是第六個出場。
路衡是壓軸的。
“阿和，加油！”路衡百忙之中還湊過來安慰林何。
看到林何緊張得嘴唇都有些發白，他從兜里掏出來一管口紅。
林何有些驚訝地看著路衡。
“這個和衣服一起買的，揣在兜里一直沒拿出來。本來想寒假給你，不過你現在嘴唇有些蒼白，涂一點，氣色會好看點！”
林何欣喜地接過來一看，上面的字母纏成一串，林何認出來是“YSL”，她知道這個牌子，趕緊遞回去：“不行，這個太貴了！”
路衡接過來直接拆了包裝盒，拔了蓋子遞給她：“這是給你的新年禮物，只是提前送你而已。而且，你已經是個大姑娘了，應該得有一支口紅了對不對？”
林何還是有些猶豫，她怕還不起。
路衡作勢要給她涂，林何這才接了過來，看著她涂好了，他這才滿意地回了育才的隊伍。
這邊的動靜早被育才那一隊參賽選手看見，里面有個女孩兒，臉色不太好看。
見路衡歸隊，那女孩兒強撐起笑臉，湊上去不知道說了什么。
路衡也溫和地回應了她的問題。
那女孩兒應該也喜歡路衡……吧！林何心想。
臺上報幕的主持人報起林何的名字，她就這樣帶著滿腹的心事上了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