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出門,對我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因為有太多不愉快的記憶疊加在一起,在出門的那一瞬間讓我放棄。
腦子里面全部都是母親否定的聲音
“你怎么穿這樣就出門了?”
“圍巾要疊好再圍啊,怎么是這樣一團的啊。”
“換一件衣服。換一條裙子。換一條褲子。”永遠在要出門的時候,要換個什么,有種腳踏不出門的感覺。然后一身都換了她才會滿意。
大學的時候,畫了妝走在馬路上,母親突然說:“你把妝畫得那么好,就像一個小演員。因為如果你是一個大演員,大家就都認識你了。現在一看,哦,挺漂亮的,但是不認識,所以你就像一個小演員了。”
言辭中濃濃的貶低。
從此我再也不畫全妝出門了。
其實化妝都是自己下功夫學的,跟著綜藝《女人我最大》。因為母親不化妝。
她會涂一個鄭明明的紫色隔離,讓蠟黃的臉色變得白里透紅。這實在太神奇了,給小時候的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以前有一陣她每個月都買雅芳,高中時期,她給我買了一只顏色很淡的唇釉。
我高興得不得了,但是騎自行車回家的路上,不小心弄丟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丟的,就是翻遍了都沒有找到。
我認真得哭了一場。
到手歡喜了幾分鐘的唇釉就這樣沒了。忘記有沒有被責怪了。
從此母親再說要給我買什么,我第一反應都是不要不要,那次掉東西的經歷太傷心了。我很久都不想要任何東西。
母親抹完紫色隔離參加朋友的聚會,就會有父親的朋友夸她年輕。這個時候父親就會模仿她涂涂抹抹的樣子,甚至還有一點故意丑化,說:“你們沒看見她在家里抹了多久。”
母親會笑嘻嘻得說沒有啦。但是心里是真的生氣了。然后她也會當眾說一些父親的糗事,天蝎座的報復心真的很強很可怕。我覺得很丟臉。
以前的聚會大家都會唱卡拉ok。我現在真的覺得這是一個很恐怖的全民項目,因為在家里唱上兩小時,鄰居真的好可憐。
有時候我聽見喜歡的歌一起唱,母親就會突然拍一下我說:“你和她一起唱干嘛,襯得她聲音特別好聽。”
我被嚇到了,就會默默放下話筒。
我父母在意的都是我不在意的,所以我從小到大都被他們說傻。
小時候我看到弟弟有一個和我一樣的玩具,高興得說:“我也有一個一樣的耶。”
母親冷笑:“他那個就是從你這拿走的呀,傻子。”
我不是很在乎玩具沒有,因為我都忘了我有這個玩具了。可是我不喜歡被說傻子。
我不贊同一句話叫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我現在也是父母家長,我覺得父母是有做錯的時候的。
我的小孩有一次控訴我,媽媽,有一天我吐在了家門口的地墊上,然后你說我。
我完全忘記這個事情了,但是小孩子記得。
我說:“哦,我怎么不記得啊?”
然后我想起來了,當時一開門她就吐在了門口的地墊上,我說啊呀,走幾步就是水池子了,怎么就吐門口了啊。就好像進了廁所,但是尿在身上了一樣,當下確實很沮喪。然后那個也確實惡心。
但是從孩子的角度,他覺得我都吐了,你還說我。
從他的角度,我確實就做錯了。
所以我很認真的說:“我現在聽了,覺得我那時候的行為確實不合適。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然后孩子就笑嘻嘻得說:“沒事啦沒事啦。”
其實孩子一定會原諒父母的。
但是我們現在要求的是,父母還沒有道歉,孩子就要原諒,無條件原諒。
我覺得這是不合理的。
我的手掌心有一條疤,有一次我媽媽生氣朝我扔了一個爛拖鞋,然后我用手一擋,手心就被劃破了,留了條疤。其實傷口不很深。
長大后我笑著說:“你看我手心的這條疤,就是你弄的。”
她說:“我才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呢。”
她甚至不記得,也不承認。
那一刻我好受傷,比我想的還受傷。以后,我再也不說這些事情了。反正她總是會覺得自己是對的。
不要期待父母的道歉。
在很多很多年以后,有一次看花邊新聞,看到了布萊德皮特的新女朋友是一位科學家。容貌姣好,妝容精致。可是她有著科學家的眼神,那是看待世界嚴肅而認真的眼神。
那一刻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天,在街上,母親諷刺我像一個小演員。我感覺非常羞恥。
但我突然明白,我怎樣都不會是一個小演員的。一來沒有那么漂亮,然后眼神也完全不一樣。
打扮自己并沒有錯。
我還是很喜歡研究化妝,然后去看了網上的大師課。這些能開大師課的老師們,不會一上來就傳授技藝,會先說,化妝不是把自己化成別人,而是讓自己覺得,我今天的狀態可真好啊,今天會是很棒的一天。
看著看著就哭了。
我想聽的話,由一個陌生人用另一種語言說了出來。
現在我會打扮好了再出門。
最重要的是,只是因為我喜歡,只是因為這讓我快樂。
有些工作單位要求女生化淡妝,有些則傾向女生不化妝。
我覺得不如把選擇權還給每一個女生。
讓愛化妝的化妝,允許不愛化妝的不化。
只要大家是快樂的。
包括穿不穿高跟鞋。以前我大學的老師說,坡跟的高跟鞋都不算,要穿尖頭的高跟鞋。
所以剛入職場的時候我也買了很多很高很高的高跟鞋,穿了一腳的傷。
終于有天,我決定不再讓我的腳受氣了。我要好好對它。
本來我的腳白白嫩嫩胖乎乎的,穿了幾年高跟鞋后,滿是青筋。
所以我又把所有的鞋都換成了平底鞋。
甚至坐地鐵的時候因為換乘的時候走路多,直接穿了跑鞋。
我仍然是很佩服穿高跟鞋的女生的。雖然我做不到。
還是那句話,把選擇權還給每一個女生。而不是要求穿怎樣的鞋。
包括發型也是,我真的想吐槽中國的一些父母,借口影響學習,剪掉女孩子的長發。
真心不明白長頭發怎么就影響學習了?
為什么有那么多不相關的事情,最后是要和頭發較勁的?
容我惡意揣測,是不是因為女生很在乎自己的頭發,所以剝奪她對自己頭發的自主,來達到精神霸凌的目的呢?
然后說,只是剪頭發嘛,有啥可哭的。
如果只是說事實,短發省時間,并沒有啊。短發需要更頻繁地修剪。
當然這個爭論有點偏了,還是回到最初,把選擇權還給每個女生。
在網上看到一位發型師,不顧家長的要求,沒有給小女生剪短,好感動。
總有些人長成了自己小時候期待的樣子。
她喜歡長發就長發,她喜歡短發就短發。孩子們已經只能天天穿校服了,發型就多給孩子們一些自由吧。
我這么說是因為,曾經有一個被迫剪頭發的少女,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笑著說:“沒事沒事,挺好的挺好的。”其實表情已經快哭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