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們回來的挺早的嘛！”李少萌一聽聲音就知道是二姨回來了。二姨一家住在離外婆家不遠的林場里，騎個自行車也就二十來分鐘路程。

李少錦也聽出來了，跑了出去。“鵬鵬，我可想死你了。”在一起住了兩年，分開才沒幾天，李少萌就開始想著表弟鵬鵬。

鵬鵬坐在自行車大扛前，帶著瓜皮帽，臉被冷風吹得通紅。“錦姐，我也想你。”二姨父夫把鵬鵬抱下自行車，鵬鵬上前拉住李少錦的手。李少錦拉著他一起進廚房烤火。

“喲，我的乖外孫，快進來烤火。”外婆站在門口，“你們也快進來，外面冷！”

二姨夫于嘉文和二姨都進來，李少萌給他們拜年，又收獲紅包。李少錦最高興，回外婆家長輩多，能收到的紅包多。

小舅和小舅媽帶著表弟回岳家，大姨父和大姨去砍些柴，順便拉水回來。表妹石彩雨和石彩云去村里的水塘邊洗衣服。表弟石凡原去村里玩去了。

大舅家的表哥石凡堂已經讀中專，過年放假天天睡懶覺。大舅媽不懂去哪串門去了。

小姨和小姨父去年去沿海城市海邊種菜，聽說那邊菜價貴，兩人合計后留下三歲的表妹月月就出去打工，今年沒回來過年。

大人們聊著家常，李少萌就帶著弟妹出去找表妹。剛出門就碰上大姨父趕著馬車回來，車上裝滿蓄水的水壺。

巴良村是個嚴重缺水的村子，挖的水井經常抽不上水，缺水嚴重的日子，只能趕著馬車去山里接水，因為常年缺水，所以村里幾乎家家養馬。李少萌小時候放暑假回外婆家住，就跟著小姨趕著馬車進山拉水。

“大姨父回來了！”廚房里的眾人聽見李少錦的喊聲，都出來幫忙接水。李大加和二姨父于嘉文從馬車上提著水壺進大姨家廚房往水缸里加水。

已經分家，家里兩間廚房大姨和小舅一人一間，大舅一家在鎮上上班，不經常回來住，沒有給他分廚房。廚房對面是三間大瓦房，中間是大廳，分給大舅石中明，左邊分給小舅，右邊分給二姨。外婆跟著小舅一家，外公跟著二姨一家。

外公和外婆很開明，早早就把家分了。雖然分家，但是大家感情還是很好，分家只是為了讓孩子們各自的小家過得更好。

“姐夫，妹夫，你們坐，我再去拉一車，等會就回來！”大姨父黃達成趕著馬車，拉著空瓶又去山里拉水，這次是給小弟石中陶一家拉水。

村里只有一個大水塘，就在離外婆家不足二十米的路邊，平常村里人洗衣服就在水塘里洗，這水塘水質不太好，不能作為飲用水。

為了防止村里的孩子掉進水塘，水塘只留兩個進出口，其他地方都圍起來。李少萌在圍墻外看到彩雨和彩云，她倆正挽著褲腿，赤著腳站在水塘里的臺階，一人拿著搓衣板搓衣服，一人拿著木棒槌在槌衣服。一邊洗衣服一邊和周邊洗衣服的人聊得熱火朝天，水塘上不時飄來她們歡樂的笑聲。

“彩雨姐，彩云姐！”鵬鵬也看到石彩雨與石彩云，指著她倆告訴李少萌和李少錦。

在水塘里洗衣服的人們聽到鵬鵬的聲音，都朝李少萌她們望過來。

“彩雨，你姐她們來了。”村里人都認識李少萌，凡是去街上趕集去過李大加店買東西的都見過李少萌！

“各位大娘、舅媽、姨姨們，大家新年好啊！”李少萌自然也都見過她們。

洗衣服的人們聽了都笑呵呵的，彩雨則大聲叫著李少萌：“姐，我們快洗完了，你們先回家。”

李少萌帶著弟妹回家，外公去溜達回來了，看見他們很高興，給了他們一人一個小紅包。李少明的外公留著小光頭，愛喝點小酒，大清早的不知道到誰家喝得滿臉紅光，被外婆嘮叨也不在乎，依然樂呵呵的問李少萌和李少錦的學習成績咋樣等問題。李少萌也樂于回答外公。

外公這輩子都很少去鎮上趕集，屈指可數的就三次，最后一次，就是去年自己偷偷一個人去鎮上看李少萌家新起的樓房，被在那做工的表叔看到告訴李大加，李大加去把他接到家里，他死活不肯，李大加帶著他去粉店吃一碗瘦肉粉，然后再騎自行車把他送回去。

外公是個倔強的小老頭，但是他對孩子們的愛是如大海一樣深沉。

等彩雨和彩云提著兩大桶衣服回家，李少萌和李少錦也幫忙提衣服上閣樓晾曬。老舊的木板樓走得“咚咚”直響。上到閣樓的大陽臺，可以看見碧綠的水塘。

四個人一會就把衣服晾曬完，下了樓，外婆已經叫他們吃早飯了。

吃完早飯，大人們在聊著天，外婆叫著彩雨：“彩雨，去菜地割點紅薯藤等會你爸回來要喂馬。再摘點青菜回來。”

幾個孩子就跟著石彩雨一起去菜地，菜地在老房子那邊。老房子是村里的老村，外婆現在住的房子是新村。

老村是在離新村不遠的小山坡上，背靠著大青山，村里的房子都是老舊的土胚房。村口鋪的都是石板路，但是沒有鋪滿，下雨就一片泥濘，非常不好走，后來村里人生活條件好，就逐漸搬到到山坡下的平地蓋房子。現在在老村住的沒有幾戶人家。

外婆家的老房子是一個大四合院，門口有一座三層樓高的瞭望樓，瞭望樓里有旋轉樓梯，李少萌從未上過樓。這是李少萌從小到大最好奇與覺得最神秘的地方。

現在沒人住的老房子，被大舅他們改做牛棚。從門口進去，有一段三十來米長石板路，如今已經斑駁不堪。走上十二級臺階，才到正院。

上了臺階后是個大平臺，右邊是主樓，有一個空曠的大會客廳。李少萌依稀記得這主樓的格局和現在外婆的新房子格局是一樣的。小時候回到外婆家經常從后門穿過長長的石板路和彩雨去她朋友家玩。

現在不能進去了，里面都堆滿稻草，從門外望進去還是能看到斑駁的幾根木柱子支撐著主樓的閣樓。平臺的左邊是廚房，正對著平臺是四間小房子。

小時候對這房子既好奇又覺得非常好玩，直到李少萌長大后，才恍悟過來：這房子這布局，妥妥的地主家嘛！李少萌依稀記得客廳的墻上掛著畫像，其中還有一幅不知道是哪一個戴著清族官帽的畫像。只是現在這些畫像不知道被收藏在哪了。

再到后來，李少萌出去讀書，結婚生子，很久很久沒回老房子，不知道老房子什么時候倒塌，只有那座瞭望樓，通過大舅組織家族籌錢修補，依然傲立著，還能迎接另一個百年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