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早地洗漱完后7點不到就去各個檢查科室簽到排隊,我錯誤的估計了形式,我以為我不排在第一,也會在前十,沒想到每個科室門口的椅子上都坐滿了人,我最早的號是30號。
這座城市最熱鬧最繁華效益最好人氣最旺的地方就是A醫院,人們還在睡夢中時,掛號窗口就已經擺起了長蛇陣,每天天不亮不同地方的病人不約而同的向這里匯集,直到這里人山人海堵得水泄不通混亂不堪時,才能從別的地方抽調一個保安過來協助現有的保安維持秩序,擁擠混亂喧囂的場面才能得以控制,也只有在這時才有喘息的機會,還要在喘息未定時看看自己手中的號牌,在沒有保安的地方只要稍不留神自己的位置就會被別人擠掉,每個科室門口都人頭攢動擠擠挨挨,都伸長脖子堅起耳朵害怕自己被錯過,即使門口有電子屏有語音提示,人們還是不放心,都在門口焦急地等待,直到等待的目的得以實現才敢松口氣。
檢查一分鐘排隊2小時,這幾項檢查耗要掉我們整整一天時間,而這一天將是特別忙碌而勞累的一天,等停下來細想時,感覺也沒做個啥,確實也沒做啥,所有檢查時間加起來不超過半小時,真是沒有什么事會比看病花錢花得焦慮勞累而又心安理得,買任何東西我都喜歡討價還價還要再三思考值與不值,唯有這次看病掏錢掏得爽快覺得物有所值,這是我唯一覺得不吃虧的地方,醫院掙了我省吃簡用拼命存下的錢,我還心存感激。錢沒了可以再掙,命沒了啥都沒了,為了命拋棄錢是值得的,有了這一想法,花錢的意志就堅定了。跑了一上午,感覺很累,吃了中午飯回來想休息一會兒下午再去做剩下的檢查。
“C叔,你咋還沒去手術室呢?”我看見C叔坐在床上驚訝地問。
“醫生說推到下午兩點。”小c搶在C叔前說。
我們正說著話就聽見隔壁病房吵得厲害,愛湊熱鬧的老B立馬就跑去看熱鬧了,我們就在病房聽,“你為了活命可以賣你自己的車和房,我們也為你的病借遍親戚朋友,我們已經債臺高筑了,你還逼我賣房救你,我們不是不想賣房救你,可你想過沒有,我們把房賣了,孩子讀書怎么辦?這關系到他一輩子的大事,一邊是我的父親,一邊是我的孩子,你要我怎么辦?”說完就聽見嗚嗚嗚嗚痛苦的哭聲。
“是我拖累你們了,你們都走吧!誰也別管我了,讓我自生自滅吧!”一個蒼老無力且憤怒的聲音響起。
“我們沒說不管你,我們也在想辦法,只是不能賣房而已,賣了房子孩子就沒辦法讀書了呀。”一個老婦人的聲音響起。
“都別看了,回病房去。”護士來驅趕圍觀的人的同時也對那家人說:“你們也別吵了,影響其他病人休息,有什么事情回家商量,在這兒吵也不能解決問題。”
“這個病只要人不死就是個無底洞,沒有點家底的人是醫不起的,現在治療方法是多,但都是用錢堆出來的,我如果不是他們能干。”說著看了看坐在陪護床上看手機的兒女接著說:“我早就放棄治療了,像他這樣只管自己活著,只是一門心思想活著,哪怕每天被病痛折磨地死去活來,他也要好死不如賴活著,一點都不顧及兒孫的死活,像他那樣我是做不出來的,這人太自私了,沒意思。”C叔搖著頭說。
“他只是不想死呀,他想活著難道也錯了嗎?”我理解隔壁病房的病人。
“想活著當然對,老話不是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嘛,他和他們家的人其實都對,錯就錯在家里沒錢,姑娘呀,你還是太年輕了,沒經歷過人世的大風大浪,有時候人的命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不是想活就能活,也不是想死就能死的,唉——”C叔說到這兒深深地嘆了口氣,“人的生死有太多顧慮,尤其是父母孩子愛人都是牽掛,人很多時候都處在活不起也死不起的尷尬境地。我們每個人都在重復父母的生活軌跡,不論在什么年代什么時候,都一樣換湯不換藥,都是忙忙碌碌的干著手頭的活養活著一家人,很少有閑工夫停下來想一想日子能否換個過法,人生換個活法,即使有閑工夫都用在了沒用的人際交往中吃吃喝喝打打鬧鬧中去了。”
C叔說了一陣看我沒反應,問,“姑娘我說得不對還是你不愛聽呀?”
“沒有,我在認真聽呢,覺得你說得在理。”他說的有些東西我是認同的,我很納悶,都快進手術室了,他們一家人各干各的,既沒有兒女安撫老父親情緒的,也沒有老父親叮囑兒女注意事項的,更奇怪的是C叔,他不跟他兒女聊天,而跟我這個陌生人聊得起勁,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姑娘呀,C叔都這把年紀了,啥事看不透呀?人呀,這一輩子我跟你說姑娘,你還年輕還有機會好好過好你的人生,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為自己的夢想努力打拼,別在乎別人的眼神,說你的罵你的勸你的其實都是害你的,這些人害怕你過得比他們好,就打著為你好的旗子把你拖住不讓你往上走。”
“我?我還有機會嗎?”我看著C敘像是在對C叔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你還年輕,信C叔的話,你沒事。”C叔對我的身體狀況比我還有信心。
“37床,出來準備去手術室了。”我們都跟了去。
“照顧好我孫兒和你媽。”C叔突然哽咽到像是最后道別一樣對小C說。
“家屬在病房等。”護士不帶任何感情冷冷地說。
“我們在病房等你回來……”我們話沒說完護士已經把人推走了而且不準家人跟隨。
C叔被送去手術了,他的兒女依然低頭在忙,直到我們再去檢查時,他們的眼睛都沒離開過手機。
“我就奇了怪了,那C叔一家子真是奇葩,手術前一家人都互相不說話,C叔拉AA聊天,小C兩兄妹只顧玩手機,真是太奇葩了。”老B八卦起來。
“都緊張,又沒辦法說出來,那就誰也不說各干各的轉移注意力唄。”老A像很了解他們似的說。
下午的人少了很多,排隊也快,把所有檢查及評估都做完后回到病房看見兄妹倆心急如焚地在房里來回的走,看得出他們很著急。
“C叔還有多久回來呀?”老B又關心又好奇地問。
“說是7點出來。”他說。
老A一看時間說:“還早,我看你們在這兒等也著急,要不先去吃點東西。”
“謝謝!不餓。”小C說。
因為兩項手術指標不達標,原訂的手術時間又往后推了兩天。
“AA和家屬一起到我辦公室來簽一下術前簽字。”我的主治醫生過來跟我們說。
他說了一堆,我也不明白他在說什么,讓簽就簽唄,我們別無選擇。我簽完該我簽的字就讓我走了,留下老A和老B在那里繼續簽。
醫生會讓老A簽什么?簽我的生死免責協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