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報告顯示我肺部的炎癥在減少,胸腔的積液也在減少,檢查結果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這對我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喜訊。這次復查同學不僅全程陪伴著我,而且對我的照顧真的是無微不至,我復查過程中事無巨細她都參與其中,對我的吃住更是安排得細心周到。這次復查讓我意外的重新收獲了兒時的純真友誼,日月如梭,歲月如歌,現在的一切讓我的感覺是如此的美妙,心情也變得格外的輕松愉快,讓我感覺到人間是如此的美好,人間突然變得一切都值得,讓我感到我的人生不虛此行。在我生命的最后時光里,讓我看見了人性的美,讓我感受到了來至同學朋友和親人的溫暖和關懷,我不知道我上輩子積了多大的德才能修得今生這么好的福報。
我和同學相見如故難分難舍,但我們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約定好以后我再去復查時就她住家,把我們還沒有說完的知心話接著說,她送我到車站,在她的叮囑聲中我們依依不舍揮手惜別后各自奔向自己的生活。回到家,干媽比誰都高興,她拿著我的檢查結果是看了又看,不明白的地方還問小D這是什么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小D也不厭其煩地看著報告單給干媽一一講解,最后她小心翼翼地把報告單還給我說:“這下好了,你沒事了,我們也就放心了。”說到這里,干媽看著小D問,“你是不是也該去復查了?”
“我上次晚了半個多月去的,這次我再往后推半個多月再去,我沒事的,我能感覺得到,再說那放射性的東西做多了也沒什么好處。”小D笑著說。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是你還是要按時去復查,這個可不能大意,不能僅憑你自己的感覺呀。”干媽才放寬的心又緊張起來了,她看著小D語重心長地說。
“你放心吧!干媽!三個月,到了三個月我保證按時去做檢查,好不好?你別擔心我,我好著呢!”小D寬慰著干媽說。
“你自己的身體自己要好好愛惜,別人是幫不了忙的,你別不當一回事,你看你這段時間也沒有好好休息過,一天到晚就知道公司的事,我不是說公司的事不重要,而是說你打理好公司的事的同時不能忘了你自己的身體,你的身體同樣需要休息保養。”干媽看著小D認真地說。
“我知道了,干媽,我想吃點水果,要不你讓她們送個果盤上來!”小D像個孩子似的調皮地眨著眼睛成功地將話題轉移。
我還在睡夢中就被電話吵醒,接過電話一聽是大哥的聲音,他讓我趕緊起床跟他一起到9床家里去一下,說9床快不行了。我放下手機趕緊起床洗漱完畢后正準備出門,卻被干媽給攔著了,非要我吃早飯,并問我干什么去這么著急忙慌的。在干媽的堅持下,我只能邊吃早飯邊跟她說我要去做的事,干媽起初不同意,說我身子弱不該去死人的地方,還說我應該避諱的,怎么能還趕著往上湊呢?但她經不住我的軟磨硬泡,在她的叮囑下我一一答應了她說的注意事項后,她才把門打開送我出了門。
大哥先到,我到時人已經被送走了,家里已經來了不少人了,都是她娘家的人,在她死時終于還是來見了她最后一面。
人多就顯得家里特別窄,這時殯葬館里的人也來了,問靈堂搭在哪里?還問需要多少香蠟紙錢?還沒等9床的婆婆說話,她娘家的人就自作主張說多拿點紙錢來,說她生前苦了一輩子,不能死了還受窮。
靈堂就搭在她家樓下的那片空曠的水泥地上,她們單位的人在靈堂搭好后也來了,是車間副主任和工會主席,一看她家也沒什么人,本該送兩個大花圈的只送了一個小花圈,還要殯葬館的人給他們開發票好回去報賬。可氣的是該送兩個大花圈的結果只送了一個小花圈,開發票時卻非要開兩個大花圈的錢。單位那兩人的行為固然可恨,但在場的人誰都沒反對,對他們貪污花圈的錢是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為了以后她們婆孫去單位拿喪葬費方便點,只能忍氣吞聲裝聾作啞了,如果現在揭穿他們貪得無厭的可惡嘴臉,只怕他們到時會找麻煩以各種理由借口拖著不給,這就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有權不用過期作廢被他們發揮得淋漓盡致,雁過拔毛那是毫不客氣的,管他死人的錢還是活人的錢,只要是錢就行。至于悲天憫人那不過是文件上的詞,開會時冠冕堂皇的說幾句就好了。連兩個小小的花圈錢都要貪污,別的事可見一斑了。家屬傷心得要死,他們卻歡歡喜喜地拿著發票回去報賬去了,也許太高興他們又有進賬吧走得特別急,不僅忘了說慰問詞連后續用車的事都給忘了。大哥在一旁提醒9床婆婆讓她問廠里派車的事,她們才不耐煩地折轉來說這要家屬和殯儀館商量好具體火化時間后,他們隨時都可以出車,并讓家屬給司機包好紅包,可這紅包明明是該單位給的,他們也推給了家屬,雖然家屬也會另外再給司機紅包以表示謝意,但沒像他們這么赤裸裸的要。
廠里的人剛走,9床的娘家爸爸看她家就婆孫倆人,便對她前婆婆說:“親家母,我女兒人也走了,她跟你兒也離婚了,你是不是該把她交給你保管的房本和存折都拿出來交給我們了?”
“你們想要她的存折和房本?”9床的前婆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人剛走,尸骨未寒就有人要來跟她的小孫女搶財產了。
“你們想要存折和房本呀,那你們先把這殯葬費先付了吧!”她前婆婆也不過是氣急一時說的氣話,這都還沒弄完,人家怎么能算出她們一共用了多少錢呢?
“她是你家的媳婦,這些錢本來就該你們出,這跟我們沒關系。”他冷冷地拒絕了。
“這下又跟我家有關系了?你剛才才說完她跟我兒子離婚了,跟我們家半點關系都沒有,我是看她沒人照顧可憐她才來照顧她的,現在你們來了正好,這些事就交給你們去處理了。”說完轉身牽著自己小孫女的手要走。
“你別走!她給你家生了個娃,你就想走了不管了?這世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呀?”她爸攔住了她前婆婆的去路氣急敗壞地說。
“怎么?你們還賴上我了?”看來她前婆婆也不是什么善茬,跟她娘家的人針鋒相對起來。
她們這一吵,引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沒人來還好,這人一多,她娘家爸可好,順勢讓這些人來幫他評評理,先來個惡人先告狀,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著她閨女的苦難委屈,指責前婆婆為了貪圖她家閨女的房產費盡心機騙了她閨女,現在人走了還霸占著她的家產不給他這個當親爹的,說得他特別的委屈受傷。
鄰居們都勸他不要著急,等辦完喪事再說也不遲,現在說這個有些不合適。他見沒人幫他,他就來橫的,把眼淚一擦就噔噔地跑上樓去一不做二不休,把婆孫兩人的東西都收拾好了直接從窗戶給扔了下來,這下可把前婆婆給惹著了,直接就報了警,很快警察就在眾人的指責和聲討中到來了,都紛紛指責娘家人不近人情,眼里除了錢財沒有別的,她活著時需要人照顧時娘家人不見蹤影,這下人一死倒是都跑來了,仗著人多欺負人家婆孫倆。
警察去叫門時,他們都想不開,最后在警察的嚴正警告和鄰居們的指責下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門打開了。
“你們是誰?”警察看著那幫蠻不講理的人問。
“死者娘家人,我是他親爹。”9床的爸大著膽子站出來回答,從他說話的氣勢上已沒有了先前的囂張氣焰,開始那仗勢欺人囂張跋扈的架勢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身份證。”警察面無表情地說。
“我們又沒犯法,你要身份證干什么?”他們中的另一個人對警察發難說。
“例行公事,希望你們配合,我們的執法記錄儀是開著的,你們有什么異議事后可以申訴的,現在請你們把身份證拿出來,我們要登記一下。”另一個警察嚴肅的。
“你們為什么扔她們的東西?高空拋物是違法的,你們不知道嗎?”警察看了他們一眼問。
“這房子是我妹妹的,她死了,這房子自然就是我們的了,她們的東西當然就該扔出去了,至于扔東西犯法我們還真的不知道,我們在家經常扔東西也沒聽人說要犯法呀。”說話的這位就是9床的哥哥,看他與警察說話的樣子也沒有9床說的那么慫呀。
“你家是哪兒的?”抄身份證的警察抬頭看了他一眼問。
“農村的,身份證上不是有嘛。”他看著警察傲慢地說。
“明白了,按你們的風俗習慣是不是沒有兒子的家庭里,大人死了,或者說是男主人死了,這個人家里的東西都歸他大家庭里有男孩的家庭所有了?”警察笑了一下問。
“是,你也知道我們的風俗呀,這就好辦多了。”他們聽警察這么一說,真是喜出望外,見找到知音了,有為他們做主的人一樣。
“這里是城市,不是你們農村,不是你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她人是死了,她不是還有女兒嗎?”警察笑著說,看熱鬧的人也笑了。
“女兒是要外嫁的,不能算是一家人。”9床的爸爸不以為然地說。
“在我們這里,法律規定她的女兒父母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你明白嗎?誰能繼承還要看死者有沒有立遺囑,有的話就按遺囑執行,沒有的話就按法律規定執行,你們這么做一不合情二不合法,誰跟死者常住在一起的?”警察掃視了一眼眾人問。
“我。”前婆婆站出來平靜地對警察說。
“死者臨終前有遺囑嗎?”警察看著她問。
“有的。”她前婆婆說。
“那行,你把那個遺囑拿出來給他們看看吧,看完他們也就明白了,也就不會鬧了。”警察溫和地對她前婆婆說。
“好。”前婆婆說著分開眾人從床底板下拿出遺囑和房本來遞給警察。
警察看了后,又把遺囑遞給娘家人看,娘家人挨個看完后,先是沉默了一會兒,9床的爸爸說:“再我給看看吧!我沒看明白。”就這樣遺囑又遞回到他手中,只見他三兩下就把遺囑撕了個粉碎,“我是她爸爸,生她養她,她能一個子都不給我留,這個分明就是假的,騙人的,這下遺囑沒有了,誰能證明這個房子沒有我的份呢?”
“這份是公證遺囑,有法律效力的,你撕了這個也沒用,我們都看了遺囑,死者只把她的房產給她的女兒,并強調任何人都不得與其爭搶和阻撓其孩子得到孩子該得到的東西,你們有意見就只有走法律程序了,去法院起訴了。”警察看著激動的老人說。
“孩子我們養。”這孩子的外公看來為了錢真是急眼了,他臉紅脖子粗的大聲嚷道。
“不是你想養就能養的,她媽媽臨終前已經指定她奶奶作為她的唯一監護人了,這房子還有她所有的財產都歸她女兒所有,如果你們有什么異議就只能走法律程序了,你們給人家扔了去的東西怎么扔出去的就怎么給撿回來吧。”警察掃視了他們一眼說,看來警察對這種眼里只有錢的人也沒什么好感。
“不撿。”9床的爸爸還死鴨子嘴硬一口回絕了警察的要求。
“不撿的話,你們就只能跟我們走一趟了,高空拋物是犯法的,你們是撿呢,還是跟我們回一趟派出所呢?”警察冷著臉問。
“我去撿。”9床的哥哥是好漢不吃眼前虧,剛才態度還多傲慢的,這下馬上就站出來說他去,他還真是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呢,他也不管別人嘲笑的眼神,說著推開眾人就出了門,很快就把扔出去的東西給扛了回來。
“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們也別鬧了,再這樣鬧下去死者走得也不安寧,別人還要看笑話,有什么事就等辦完這事以后再說,行嗎?”警察看東西已經撿回來了,扔的東西也沒砸著人,沒造成任何損失,便在中間調解起來。
“你是警察,我們聽你的,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們還有什么好說的,我們走吧,她什么都沒留給我們,我們還在這兒呆著干什么?她們得了她的好處,這后事當然由她們處理了,跟我們無關,走吧。”9床的父親說完領著他們一行人頭也沒回就走了,他的外孫女他都沒有多看一眼就走了。
原來他們不是不懂法,而是裝著不懂,能耍橫要著點就要著點,實在要不著也就算了,這對他們而言,要著就是賺了,要不著也不賠。
他們走后,警察說了些說安慰死者家屬的話叫散眾人后也走了,這場鬧劇才得以收場。
她前婆婆在警察和眾人都走了只剩下我們幾個人后,她才抱著孩子失聲痛哭起來,說:“這孩子怎么這么命苦呀?活著時天天盼,盼星星,盼月亮,最后倒是盼來了,可連最后一眼都沒看上,她娘家人怎么能這么狠心呀,人活著時那么求她們來看一眼,可她們就是不來,這人剛一走就都來,來也不是為了看她,而是為了她所剩不多的錢財來的,這都是什么命呀?她怎么會有這么狠心的娘家人呀!”
原來沒有看上9床最后一眼的不止是我,還有她的那一群娘家人,我不知道他們離開后,心氣平靜下來了心里對9床是什么感想呢?是罵她多呢?還是想她多呢?他們會內疚會自責會后悔嗎?
雖然搭建了個靈堂,既沒有像樣的花圈,也沒有人來為她守靈。我們要是一走,除了婆孫倆,再無其它人了,因為她是離了婚的,所以婆家那邊的親戚是不會來的,而她人已經走了,生前的同事朋友估計來的人也不多,畢竟這不光是來人看一眼了事的,還牽扯到送禮的事,而送給她的禮,是有去無回的,相當于把錢扔進了水里,沒有回轉的余地。
看著這冷冷清清地靈堂,除了那個小喇叭里傳出來悲悲凄凄的哀樂外,連個定點放鞭炮的人都沒有,孩子還那么小,除了看著媽媽的遺像流眼淚外什么事也做不了,前婆婆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一個人也是勢單力薄,此時她又能為她做什么呢?
我讓殯葬館的人再給她送些花圈扎些人馬拿些紙錢來,并讓她們請來一個道場班,她生前已經夠悲慘的了,我希望她能夠走得熱鬧一點,開心一點。
出完殯,我陪她前婆婆去結的賬,她堅持要把錢給我,我又把這錢留給了她女兒,這算是我最后幫9床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