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睡醒醒的付清歡,一個晚上不知道睡著了多少次,也不知道醒來了多少回。
天邊開始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她已經(jīng)徹底醒來,睡意全無。
赤著腳,踏上床邊的軟毯,然后踱步到只有瓷磚的窗戶旁,一陣寒涼從腳底蔓延,讓她忍不住抱了抱肩。
拉開窗簾,坐上鋪著軟墊的飄窗,樓下已經(jīng)有人開始晨練。
付清歡看著更遠(yuǎn)處,泛著赤紅光芒的天空,初升的朝陽大而圓,亮而紅。
“歡歡,起床了么?”手機鈴聲響起,是母親打來的。
“嗯,剛起來。”付清歡調(diào)整一下自己的狀態(tài),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量歡快。
“我問你件事。”
“嗯,你問。”付清歡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你是不是辭職了?”沉默片刻,問題還是出來了。
付清歡抬起頭,逼退想要奪眶而出的眼淚,穩(wěn)了穩(wěn)神,才回答:“嗯,辭了。”
“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和家里商量一下,好好的工作說辭就辭,咋想的,干啥都沒個常性兒,也沒一點爭強好勝的心。這都干了大半年了,說辭就辭,要不是付哲說漏嘴,你還想瞞著我們多久。”
就知道,付哲一旦知道,早晚得露陷兒,只是沒想過這么快。
是呀好好的而工作辭了,招教也沒戲了。都說樹挪死,人挪活,怎么到了自己這一點都不靈驗?zāi)兀?/p>
“你有沒有在聽?”
“聽著呢。”如果自己招教過了,他們肯定只有夸自己的份,可是,現(xiàn)在……
“那接下來準(zhǔn)備干啥,想好了沒,前幾天剛過去了一次招教考試,你肯定也沒有報吧,天天啥都不操心,沒一點心勁兒,你看看你們那個叫什么敬的那個同學(xué),你看看人家目標(biāo)多么明確,一畢業(yè)就進了學(xué)校,騎驢找馬,要我看啊,人家考上早晚的事,你呀,這輩子就以了……”
“可不是么,我這輩子就是就以了,我之所以這樣怨誰,不還是拜你所賜,不是你我會上不了岸,不是你我會過不了體檢,不是你我這輩子還那么長就已經(jīng)沒了希望……”天天都是就以就以就以,今天,當(dāng)付清歡再次從母親嘴里聽到這個詞的時候,她終于沒能忍住,或者也不想再忍,爆發(fā)了出來。
“聽聽,這就是我生的閨女,我養(yǎng)活你這么大,就是讓你來氣我的,我生你養(yǎng)你供你上學(xué),你看看在村跟你一樣大的有幾個上大學(xué)的,我給你說你可別不孝順……”
呵,敢情自己說了這么多,人家壓根就沒有想過自己說的惡化是什么意思,甚至連問都沒問就又搬出了那老一套。
付清歡深呼一口氣,不想再聽下去,直接將電話扔到了床上。
李文昱是被付清歡激動到嘶吼的聲音驚醒的,昨晚她以一個人可以睡的更好為由,回了自己的房間。
“歡歡,我進來了。”在敲門無回應(yīng)的時候,李文昱擰開了付清歡的屋門。
屋內(nèi)的沒有開燈,外邊還沒有大亮,室內(nèi)光線也顯得黯淡,付清歡微蜷著雙腿,整張臉埋在臂彎之中,長發(fā)在傾斜的后背肆意散開。
沒有掛斷的電話里還有嘈雜的聲響,不過聽不清楚在說些什么。
只是能聽出是個女聲,而且語氣似乎很是不好。
興許是對方聽到了自己剛才說話的聲音,所以很快再沒有聲音響起,對方掛斷了。
這一次,李文昱沒有在站在一邊陪著付清歡。
而是直接將女生抱進自己的臂彎,抱回到自己的臥室。
付清歡的頭貼在李文昱的胸膛上,眼淚一滴一滴將他剛穿上的襯衣打濕。
“李先生,我落榜了。”
沒有想到的是母親的橋本性甲狀腺炎到底還是遺傳給了自己,雖然平時已經(jīng)格外注意含碘的食物基本上都被她拉進了黑名單,但并不是說你不吃,這個病就可以消失。
付清歡感覺很疼,明明那么努力了,甚至她還天真的以為筆試面試都是第一的話,也許就會破例錄取她了。
可是并沒有,明明她那么努力、那么優(yōu)秀,可就是因為這個橋本性甲狀腺炎,讓她的努力顯得異常蒼白而可笑。
可明明她一點事情都沒有啊。
而她的母親雖然也有這個病,可是半輩子了,身體一切指標(biāo)也都正常,也并沒有什么啊。
甚至那些平時身體挺好的,甚至還有走到母親前邊的,或者后期出現(xiàn)突發(fā)情況的。
付清歡頭好痛,她想不通,雖然已經(jīng)想了好久,她還是想不通,她覺得很不公平,但誰讓她就是如此幸運的得了這個病呢,別人未必會這樣想啊,畢竟得這個病的是少數(shù),少之又少的少數(shù)。
在付清歡不曾注意的瞬間,有淚花在李文昱眼眶內(nèi)閃爍。
這一段時間,付清歡的努力他怎會不清楚,他的女孩在跟了關(guān)于留守兒童的新聞,毅然決然選擇回歸自己所學(xué)專業(yè),甚至選報了慶海市西郊的村小、想著盡自己的能力溫暖那里的留守兒童時,卻被這一“公務(wù)員體檢標(biāo)準(zhǔn)”直接扼殺了。
李文昱抱著付清歡的雙手微微用力,希望通過自己傳遞給她更多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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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歡真辭職了?”說話的是付清歡的父親。
“那還有假,真是長大了,翅膀硬了,辭職這么大的事都不給家里說一聲。”
“孩子大了,有自己想法這也正常。”
“你都不知道她剛才在電話里說我什么,說她這輩子就以啥的都怨我,你說我天天省吃儉用,供應(yīng)她上學(xué),咋供應(yīng)個白眼狼,在這個家我付出這么多,現(xiàn)在付哲也天天給我找事,沒一個讓我省心的……”說著說著還哭上了。
“別哭了,都是我沒本事,讓你跟著我受委屈了。”說完,付清歡父親將手里的碗兒端進廚房:“我先上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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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又睡著的付清歡,李文昱將她慢慢地放好在床上,然后下樓為她做早餐。
付清歡很少向他提起她的父母,今天可以說是第一次,只是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對于他們自己不想也不能去評判,李文昱認(rèn)為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再努力一點,雖然不能說視線財富自由,也能夠讓歡歡不因為上不上班而糾結(jié),讓她不因為需要給父母多少而有所顧慮。
清歡,是他的全部世界。
亦是他現(xiàn)在努力的全部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