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她再醒了以后就在聯系最近發生的一切,有的東西她實在串不起來,想的腦仁疼索性就不想了。
可是都到吃飯的時候了,林青山他娘還不在就很奇怪了,她一個普通的佃戶,這又不是什么種田的時候,怎么會成天不在家。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與林清峰成親當日,似乎也沒有見過林云,不過當時太趕時辰并沒有在意,只覺得是那人怕看到林清峰出傢舍不得。
現在一想只覺得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出傢當日雖男子的娘爹不可以到女方家中,但是也絕對會在自己家中待著,這是規矩,他又不是去當小侍。
只有小侍才無這些繁文縟節,只一頂花轎夜里抬走便是。
林青山點點頭,拿起籃子就去廚房燒火準備晚飯。
柳無言癱在床上看著房頂生無可戀。
她這副身子渾身上下就沒個好地方,全身肌肉酸痛像是風寒高熱之后的癥狀一樣,胳膊和腿上都是大大小小已經發黑的淤青,像是磕到什么硬物上面那種。
唯獨胸口這傷她看不到,整個胸口用布裹得嚴嚴實實,稍一用力就會帶動傷口,疼的她牙齒打顫虛汗連連。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林青山對這個原身的態度很不一樣,好的過分,這噓寒問暖的勁兒和她母親的那個小侍比也不逞多讓。
這會兒的胸口并沒有上午剛換過來時那么疼,也不知道那人給用了什么好藥。
當真是對這廝好得很吶!
在柳無言碎碎念的感嘆中,很快林青山就端著粥進屋了,那粥碗中還飄著切碎了的菜葉子,也不知是從哪里得來這稀罕物。
不知道是不是她餓的久了的緣故,這碗濃粥聞著格外的誘人。
林青山放下粥又扶柳無言坐起,柳無言還是不死心看著眼前人問,“不等你娘回來吃飯嗎?”
林青山搖頭,將矮幾搬到柳無言腿上,兩人緊挨著坐下,林青山的一縷頭發垂到了柳無言肩膀,身上的皂角味兒霸道的鉆入她鼻子,讓她有片刻的晃神。
這種感覺為何如此熟悉?
是原身的記憶嗎?
林青山拿起桌上的壺將水倒出,修長的手指蘸著水,在桌上一筆一劃的書寫。
柳無言更驚訝于林青山會寫字,之前她時常和林清峰一起出去,知道林清峰是認識字的,卻不知這林青山也認識字,他們家的條件并不像是能送兩個孩子去讀書的那種。
而且之前她在這里待的那幾天,林青山就像不存在一樣,很少在她面前露面,就算有也只是匆匆忙忙從不看她,不知在躲什么。
她又不是洪水猛獸,何至于如此避之不及。
“我娘去做工給弟弟攢聘妝了。”
“可是我……那誰不是給他添妝了嗎?”
柳無言心虛的瞥了眼林青山,好險,差點就露餡兒了。
但是……漏不漏餡兒又如何呢?
林青山停手抬眸看了柳無言好一會兒,像是要把她看穿,“不一樣,她給的是她給的。”
柳無言撇撇嘴,一頓飯吃的兩人各懷心思,當然飯是林青山一口一口喂的。
到臨睡覺柳無言正艱難的往下挪,躺到一半看到林青山端著麻布草藥還有一盆水過來,燭光在林青山背后搖曳,整個人的影子也隨著燭火搖曳而晃動。
越來越近,然后映到了柳無言臉上,因著林青山背對燭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見林青山將手中的東西放在床邊,兩只手熟練的探上柳無言衣襟,幾乎手碰到衣襟的同時,柳無言一把抓住這雙蠢蠢欲動的手。
“你做什么?”柳無言皺著眉頭。
饒是柳無言身受重傷,她的力氣也很大,兩只手抓著林青山像是兩個鐵鉗,根本掙脫不開,只能任由柳無言鉗著他的手,無辜的看看棉布又看看柳無言胸口。
“你要給我換藥?”
柳無言狐疑的看著林青山,這和啞巴交流還真是不方便,全靠猜。
要是他能說話就好了。
林青山點點頭,從柳無言松了的手中抽出,熟練的解開她的衣服。
柳無言:“……”
熟練到她懷疑這人趁自己睡著,扒了自己不知道多少次。
柳無言倒也不在意這人脫她衣服,畢竟她的臉皮比城墻還厚,再者說她一個女人被看又不會少塊肉,大咧咧的目光就這么一直注視著林青山。
看他將棉布浸透擰干,又將藥瓶打開,再然后觸及胸膛……
她感覺林青山耳尖泛紅,頭頂好像在冒熱氣一般。
“呵~”
柳無言輕笑嘴角微揚,這一聲笑得林青山慌了神腳手忙腳亂起來,本來要給柳無言解開那棉布條,變成了拿濕棉布直接擦,放下棉布的時候,又失手打翻了床上的水盆,水撒的到處都是。
柳無言嘆息,這床鋪今晚怕是不能用了。
“我以為你不會害羞呢。”
她就這么大大咧咧的說了出來,那探究的目光弄的林青山更是無所適從,索性不管水盆低著個頭裝鵪鶉。
看著林青山這般羞赧,柳無言難得的好心情,戲謔之心大起,忍著那疼痛挪了挪屁股遠離水跡,勾唇看著“鵪鶉”。
“我身上的傷是你治的?”
林青山低著頭沒有看到柳無言眼中的戲謔,只以為她問自己的傷,點點頭。
“哦~”
柳無言意味深長的看著林青山,“那這么說你看過我這身子了?”
林青山頭剛點一下,隨即又覺得哪里不對。
這句話很有歧義啊。
“好看嗎?”
林青山頓住滿臉通紅,腦海中卻不自覺想起那日看到的,當時只為救人并不作他想,如今想起……
那身材看起來纖瘦,實則蜂腰猿背,鶴勢螂形……
他只覺腦中炸響,雙目失神什么都思考不了。
哦,看來是好看的。
柳無言挑眉摸摸下巴,如今這副身子倒也并非全無用處,瞧把這人唬的。
“你再不給我換藥我可就感染風寒病死了。”柳無言戲謔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將林青山心中旖旎吹散。
他下意識抬手想將棉布拆開,可微涼的手指觸及之處滾燙,燙的他兀的收回手蜷縮在胸前,臉紅的連頭發絲都要燒起來了。
他簡直想抽自己一巴掌。
明明之前還可以好好上藥!
現在為什么這么廢物?
見林青山又陷入自己的思緒中無法自拔,柳無言搖搖頭,心道這人為何總是愛發呆,絲毫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忍著痛認命的抬手笨拙的找著麻布頭。
這家伙把頭掖到哪里去了?怎么不綁個結出來?
在柳無言剛反手摸到后背時,微涼的指尖觸及她的手,溫柔的將棉布頭找出,林青山側坐在床上,拆到離自己遠的地方時兩手交替,如同將柳無言環在懷中。
燭火微弱,并不足以讓柳無言看清林青山表情,他半張臉藏在陰影里,只覺這人神色溫柔虔誠,如同面對一件稀世珍寶一般。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嘖,她有些嫉妒那人了。
被這么小心翼翼的照顧,她配嗎她!
那就是個小人!
害人性命換人魂魄的小人!
柳無言心中忿忿面上不顯,麻布到肉時被血粘連著皮膚,林青山只能小心翼翼用手撩起一點水將麻布浸濕,再慢慢扯下。
柳無言倒吸一口涼氣,低頭看著繃帶盡去的胸前,靠近心臟那里有一深一淺兩道傷口,交錯的傷口表面坑洼不平,草藥和干涸的的血跡混雜在一起散發著怪異的味道。
好在天氣尚涼,不然她就臭了。
在柳無言怔愣之時,林青山拿著濕帕子已經小心翼翼觸及胸膛,盡量避開那弧度。
他神色清明不做他想,帕子所及之處有力的跳動著,林青山不動聲色的舒了口氣。
不枉費他每日換藥盡心盡力。
想起那日夜里,她就像一個被丟棄的娃娃仰倒在地,泥水沾了滿身,他小心翼翼將人抱回,懷中的人已經沒了生氣,嘴唇蒼白臉色灰敗,饒是明知會如此,胸膛的殷紅還是刺痛他的雙眼。
他只覺得那人狠心,不論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可自己又何嘗不是。
他用帕子將人身上的泥巴一點點擦去,又給她換了衣服包了草藥,他希望如同那次一般,第二天醒來就可以看到活蹦亂跳的柳無言,所以心懷忐忑在床邊睡去。
可事與愿違,第二天她并沒有醒來,一連數日皆是如此,直到今日終于云開見月明……
他的欣喜無人訴說,忐忑亦然。
換了藥,林青山將一切收拾妥當,將柳無言架到另一張床,放倒柳無言后林青山也緊隨躺下,美其名曰怕她半夜如廁和發燒。
床鋪很小,兩人并排躺著肩并著肩,身旁的人因大病未愈,白日里傷口折磨著心神,很快就沉沉睡去,只留林青山看著柳無言睡顏出神。
這樣的日子,他盼了很久很久。
少時只是一時念頭,后來竟成執念,困其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