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那魔眼臉上還帶著得意的笑。
“當啷”一聲,鐵劍落在地上。
褚渝秋緩緩閉上眼。
荒謬,荒唐。
冷風吹干了身上的血跡,褚渝秋睜開眼,重回凌云京。
他不信煙渺就這么死了。
這一切都不對勁。
天闕送煙渺的尸身去了褚渝秋的院子,隨后將院子封鎖起來,誰來都不給進。
褚渝秋回來時,院子外已經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上了人。
煙渺死了,死在他的眼前,可他不信。
不該是這樣的。
人群在看到褚渝秋那一刻安靜下來,
他們都知道褚渝秋和煙渺的關系非比尋常,沒有人敢開口說些什么。
褚渝秋眉眼帶著顯而易見的倦怠,揮了揮手,強盛的靈氣將他們全都屏退,為院落攏上了一層寒冰,無人得見里面的景象。
天闕躺在煙渺旁邊,微弱的顫抖著。
褚渝秋早些年名頭更甚,是最風光的時候。
他四處游歷,得到的奇珍異寶數不勝數,只不過他向來不在意這些事物,所以哪怕是他的師尊都不知道他的家底到底有多少。
褚渝秋垂眸看著煙渺,輕抬右手。
無數金色的鎖鏈自他的五指上纏繞浮現,蜿蜒伸展的破碎虛空,最后層層交錯,在半空中虛虛的纏繞住煙渺。
鎖魂鏈在他手里閃著寒光,鎖鏈將他的手指纏的隱隱作痛。
“抱歉。”他低聲呢喃。
鎖魂鏈合攏,將他和煙渺籠罩在里面。
她躺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中,微弱的幾乎要消失不見。
鎖魂鏈發出嗡鳴,一條又一條的開始交織,自虛空垂下,閃爍著金光,將煙渺完全淹沒。
雪越發的大了。
鎖魂鏈上刻滿了梵文,那些梵文閃著刺眼的光芒,沒入煙渺眉心。
鎖魂鏈,收魂鎖魄,與天罰共生。
有死而復生之效。
它會鎖住死者的魂魄,抽取施法者的靈力,化作養料,滋養死者的靈魂。
靈力不夠,便汲取生命力。
驀地,鎖魂鏈開始大幅度顫抖起來,鐵鏈與鐵鏈碰撞,聲音嘩啦啦的響。
褚渝秋猛的突出一口血,手指上的鎖魂鏈被捏的粉碎。
鎖魂鏈顫抖著,又在半空中重新聚攏,少了靈力的供養,最后明明滅滅,還是化成光點消散。
院落又恢復成了一片安靜。
褚渝秋低著頭。
好半晌,院落里傳來了一聲極低的,壓抑的悶笑聲。
鎖魂鏈鎖不住煙渺的魂魄。
她的魂魄不在這。
褚渝秋彎下了腰,雙手狠狠抓在厚厚的雪層上,雪花落在他的肩上,緩緩沉了下去,將弟子袍洇濕。
他跪坐在雪地上,垂著眸。
天地寂靜。
等到太陽升起又落下,天邊泛起了一絲魚肚白。褚渝秋慢慢站起身,抱起煙渺,走進了屋舍。
煙渺躺在榻上,像是睡著了。
天闕被他放在桌案上,褚渝秋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劍身。
“她死了。”褚渝秋喃喃開口。像是在對天闕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魂飛魄散,他丁點都不信。
“我偏要叫你活過來。”
長老們終于察覺到這件事對褚渝秋的影響,此刻都在褚渝秋的院外,皺著眉想法子破解禁制。
最后請了他的師尊,才開了禁制。
大雪紛紛揚揚落了一地,眾人推開房門,擰著眉往里看去。
褚渝秋就這么守著她。
路陽澤懶洋洋的雙手枕在腦后,沒個正形的進來,聲音調笑:“喲,這是怎么了,為情所傷了?”
褚渝秋緩緩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路陽澤輕咳一聲,又重新將外面一派長老退了出去,自己隨手拖過椅子坐下來,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看上她了?”
褚渝秋垂著眼瞼,看不見神色。
屋內安靜一片,路陽澤盯著他看了半天,最后敗下陣來,郁悶的揉了揉自己的頭發:“真看上了......”
“她不該是這樣。”褚渝秋啞聲開口。
路陽澤懂了他的意思。
沒等他再次開口,褚渝秋已經拿起天闕往外走了。
“去哪。”
“魔界。”
“你以為魔界就有救她的方法了?”
“不試試,怎么知道。”褚渝秋微微側頭,眼神平靜。
沒有鎖魂鏈鎖不住的魂,就算是魂魄碎成了灰,鎖魂鏈都能把那捧灰重新聚攏起來。
路陽澤笑了:“你不是試過了嗎?鎖魂鏈抓不回的魂,你去魔界就有用了?你就是去冥府,都是徒勞。”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難得這么耐心的同他講一件事,語氣有些復雜。
陰影里,褚渝秋微微側首,看不清眼中神色:“我不信她魂飛魄散,鎖魂鏈抓不到的魂,還有另一種可能。”
語畢,再沒理路陽澤,徑直朝自己想走的路而去。
路陽澤獨自坐在椅子上,許久才悠悠嘆了口氣。
他就說了,太聰明也不是件好事。
魔界入口的路并不難找,常年被魔氣籠罩遮蔽,尋常修士也不會輕易來此。
不如說那是一條分明的界限,與修真界之間隔了一片天地,被成為混沌之地。
天闕嗡鳴,劍身上寒光乍現。
褚渝秋長睫微動,抬腳走了進去。
混沌之地曾經經歷過一場大戰,那場大戰傷了混沌之地的法則,于是踏足之人,有死有瘋。
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黑暗,天空仿佛被撕裂,暗紅的云層翻滾著,時不時有魔氣纏繞的妖獸飛過,形態詭異,渾身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息。
天闕劍身微震,將周遭的魔氣盡數吞噬進去,半分不剩。
魔氣被天闕壓制,那些妖獸不斷靠近,最后像是十分忌憚一般,遠遠的避開。
褚渝秋一步步朝前走著,神情漠然。
魔宮:
俊美的少年高坐寶座,漫不經心的翹著二郎腿,撐著下巴饒有興趣的伸手逗弄一邊站著的貌美少女。
少女看了他一眼,卻只是無奈的揮開他的手。
少年輕笑一聲。
底下站著匯報的下屬將頭低的更低了。
“他不死心呢,怎么辦?”
少年語氣親昵,狀似苦惱的撇頭道。
少女聞言,滿不在乎的撫了撫衣袖,什么話都沒說。
混沌之地的路再遠,褚渝秋也總會走到的。
少年嘆了口氣:“哎呀,這下子真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