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離潼關也就幾十里的路程時。天突然下起大雨。道路泥濘，又錯過了宿頭。一行人好不容易在河邊坡上看到一個龍王廟。高興的奔進來，得以有地方棲身。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好不容易點著了火把。只見龍王廟內意外的很干凈。而且還有干柴。像有人在這里住過。

李睿和一行人已然被大雨淋透。顧不得許多，急忙生了火堆，把濕漉漉的衣服脫了，用木棍架起來烤。一邊燒了點水。

找出隨身帶的一點點干糧，已經被雨水浸濕。只得湊合著做了點粥。

李睿的衣服先被烤干。穿上衣服。子劍為他盛上粥。李睿接過來，抬頭看到神座上威嚴的龍君。

站起來把粥先放在供桌上。道：“龍君在上，受李睿一拜。謝龍君雨夜收留之恩。改日，定當回來，為龍君重塑金身。”

說著，真就跪下拜了三拜。子劍也過來跪下，又覺得沒穿衣服不妥。把還未干的衣服穿上，在李睿旁邊跪下拜了拜。

兩個人相視一眼，苦笑著搖頭。又重新盛了粥吃。一時，大家的衣服都烤干。吃了飯，收拾了。

鄭子劍從馬上拿來了用油布包著的行李卷，在供桌旁邊的臺子上為他鋪上。自己挨著也鋪上，一起躺下。

護衛們也拿了行李，各自躺下。大家聽著外邊的雨聲，廊下的幾匹馬抖落雨水的聲，木柴燃燒噼啪的聲。

肆旅生活已經好幾個月，大家都已經疲憊。聽著這催人的聲音，一時屋里人都有點沉默。

李睿道：“鄭大人，跟著我讓你受委屈了。”李睿就是當了太子，對子劍從來都很敬重。

鄭子劍苦笑，道：“殿下又在取笑我。我現在的差事多少人羨慕不來呢。這點苦算什么？”

李睿也點頭，道：“少師，你說，我們這樣幾個月，也算是很詳細了吧。可是，怎么就沒有明慧的一點消息呢？”

聲音里的落寞，子劍聽后，一陣心疼。又怕此樣環境，肆旅孤獨讓李睿更傷感，也不敢太情緒化。

故意淡淡的道：“殿下，有時候，執念可以支撐信心。我們要有耐心。也許，她真的就在那個渡口等我們呢？”

李睿已經哽咽。子劍握住他的手，輕輕拍著。明慧的事，兩個人已經很少提起了。不是因為久了煩了，而是因為，那已經是一個眼神就能明白的梗了。

子劍又道：“殿下，放心。再者，如果她現在回來了。殿下準備如何？”

李睿奇怪的看他，道：“少師，怎么這樣問我。既然知道我的執念，太子妃的位置，至今留著的正殿，難道你不知道是為了明慧嗎？少師怎會還有這樣疑問？”

子劍嘆氣道：“殿下，太子妃可以留著，但是萬歲百年之后，是不是皇后之位也留著呢？所以，既然走上了這條路，一切都要大局為重。對吧殿下。更何況……”

子劍留了一半的話，李睿怎么能不明白呢？

兩個人也都沉默起來。許久，李睿道：“子劍，你不懂我。”

子劍嘆氣，道：“爺，我怎么會不懂你呢？所謂身不由己就是說殿下吧？我怎么能不理解呢？”

兩個人互相看著。摯友間的默契。李睿突然一笑，道：“明慧是有三道圣旨的，你不要小看了我的誠心。子劍，休息吧。”

子劍卻看到他眼底瞬間的淚光，也濕了眼眶。道：“是啊殿下，三道圣旨。”

兩個人陷入沉思。三道圣旨那是在三年前，可是現在呢？是不是這圣旨還算不算數呢？

忽然聽到護衛大喊了幾聲：“是誰？誰在那里？”一時，護衛們紛紛起來。都到神座后面去了。

聽到神像后面有人哭泣。護衛拉出一個老漢與一個老媼。兩個人身后還有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年輕女子。

兩位老人把女子護在身后。不住地跪地求饒。那女子全身顫抖的在老媼身后不敢抬頭。

因為并不是太亮，不能看的太清楚。那老漢跪著道：“大老爺啊，我們是這一代打漁為生的，這幾日在龍王廟里少做修正。明日就會離開。不想軍爺們天黑到了這里。才藏在神座后面沒敢出來。我們不是壞人啊大人。求軍爺們放過我們一家三口吧。”

說著跪地磕頭。李睿聽了，道：“你們不要對他們這樣，是咱們闖入他們的地方了，怎么還能對人家這樣無理呢？快快放了她們。”

護衛道：“我們爺說放了你們，你們趕緊走吧。”

還沒等那老漢說話，李睿道：“混賬，外邊這樣大雨，你們知道避雨，難道讓人家淋著嗎？平時你們不知道如何的狐假虎威的欺壓百姓呢吧？”

鄭子劍急忙上前，道：“還不快放了人家，就讓他們還去神像后面休息吧。”

那護衛已經被另一名東宮親信推到一邊去。那護衛名叫衛馳，是李睿在軍中就跟著他的。

衛馳扶起那一家人，送他們重新回了龍王座后。

李睿看著那老媼身后的女子全身顫動，又不敢哭出聲。腦海里突然竟然想到明慧。

心疼就突突的疼了幾下。鄭子劍也不知道為什么，很可憐那個女子。

一時間大家重新安歇。神像后面有低聲隱忍著啜泣的聲音。李睿更是不忍。也濕了眼眶。

從懷了掏出一個錦袋，里面是一些散碎黃金。遞給衛馳，道：“你去把這些東西送給她們吧。感謝他們把這里收拾的這樣干凈。還有干柴，不然，你我進來都不知如何安坐。”

衛馳接過錦袋，送到后面。那老媼與老翁連連感謝。又從自己的行囊里拿出一個白布口袋。

對衛馳道：“大爺，我們船上人家，身邊沒有什么好東西。這是我這女娃子和老婆子新做的干糧。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大爺們做個口糧吧。”

衛馳本不想要，又想著確實明天早上就沒有了吃食。外邊這雨不知何時才能停下來。自己沒有吃的也就罷了，太子不能餓著呀。只得接過來謝了。

李睿與鄭子劍都聽到了，也沒有反對。雖然幾個干糧不算什么，可是在這大災之年，糧食也是很珍貴的。

少時，神像后面的哭聲越來越低。李睿嘆氣道：“是我們打擾了他們，告訴他們，別嚇到他們了。”

一時無話，大家都休息了。聽著外邊的雨聲，龍坐前后的人都是輾轉不能眠。

李睿一夜昏昏沉沉，一時有夢，一時又覺得根本沒睡著，到天快亮時，才睡的踏實。醒來時，天光大亮。外邊的雨已經不知何時停了。

一轉頭，看到那一家三口正向悄悄出去了。李睿才看清，那女子藏青粗布包頭，藏青褲褂。右腳略微有點跛。

她用一塊紫色紗巾圍著臉，看不清容貌，但是有一種自帶的清秀感，讓人感覺那圍巾下一定是一張美麗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