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里,明慧帶著尚宮和總管,一起查看各處的燈火,一路囑咐著宮女看好了掛著的燈。各處的火燭。沒人的地方,一定把蠟燭都滅了。
轉(zhuǎn)了一圈,回到寢宮。又想起后面李弼的院子,就叫著尚宮和總管一起來到后配殿。
李弼正站在廊下,在認真的看一個走馬燈。那上面是幾個西域女子,舞動著袖子。緩緩的圍著燭光轉(zhuǎn)動。
李弼最喜歡一個穿紅菱子衫,白色長裙的女子。她的眉眼有點像……
是啊,像蔣明慧。那個女子太像秋千架上的蔣明慧了。那么靈動奔放,巧笑嫣然。當(dāng)初,自己無意中從遠處看到正在秋千上飛起的她,就一下子被她吸引了。
后來,后來即使,她曾經(jīng)對自己下了狠手,把刀刺進了自己的腹部;即使,她已經(jīng)有李睿,美滿而幸福。可是,對她的心卻越來越重。已經(jīng)不只停留在想擁有她的心理上。而是,只要知道她很幸福,遠遠看著她就很好。就很好。
一個宮女站在他身邊,用崇拜羨慕的目光,偷偷看他。他的披風(fēng)不小心滑落在地了,可是正沉浸在欣賞那盞燈里的李弼,并沒有察覺到。
那個宮女蹲下身把披風(fēng)拾起來,為他披上。道:“將軍,還是進屋吧,外邊冷。”
李弼笑笑,道:“好啊,好啊。姑姑先進去吧。我再看一會。”
無意間回過頭,突然看到明慧,他還沉醉在明慧站在那燭光里,巧笑嫣然的舞動著長袖的場景里。卻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被現(xiàn)實瞬間拉回的思緒,一時轉(zhuǎn)不回來,不覺愣了片刻。
但是,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總要有理智在隔絕規(guī)范一個人必須有的行為,那個理智的聲音微笑道:“娘娘來了?天這么冷,怎么還出來了?”他的聲音柔和又不失禮節(jié)。那是他理智的極限。如果沒有理智在身體里呼喚呢?他一定會沖口說出:“慧兒,我喜歡你,我的心里只有你。咱們私奔吧。”
當(dāng)這個聲音沖入頭腦里時,連他自己都失笑。這也太瘋狂了吧?
明慧看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后的問候,到最后的失笑。真的不懂他在想什么。這個公子哥,紈绔子弟,瘋狂的程度絲毫不減李睿。
不覺也失笑。道:“我和總管在巡視各處。來這里看看,你們也要小心火燭啊。不要掉以輕心。天氣寒涼,將軍不要貪戀外邊,早些進屋吧。”
此時,那宮女急忙答應(yīng)著。上來挽住李弼的手臂。道:“將軍,咱們進屋吧。”她的動作很是熟練,仿佛,她就是這個屋里的女主人。
明慧溫和的臉依然溫和。她突然感覺,有一個女人在他身邊真好。他應(yīng)該有這樣一個體貼的女主人的。那樣,他就不會再瘋狂的喜歡自己了。
李弼卻很是尷尬,這個宮女從來沒這樣過,今天這是當(dāng)著人要做什么?再說,是在明慧的面前。
臉上的溫柔蒙上了一層寒霜。他推開那宮女的手,動作堅決而不留一絲余地。
總管卻看出那個宮女的心思,這些個小女孩,會用出各種手段,盼望著有一天飛上枝頭,做了誰的妃子,或誰的小妾。
李弼的入住,讓這些在李睿面前沒有一點出頭之日的女孩們,都躍躍欲試起來。總管久在宮中,還不清楚這些把戲嗎?他急忙對那宮女道:“羅佩,你跟我到處看看吧。看看哪里有沒有隱患。”
那宮女應(yīng)著,極不情愿的跟著總管進了屋里。
這短暫的尷尬,瞬間化解于無形中。明慧并沒有在意,反而對那走馬燈有點好奇。
走過來抬頭去看。只見那燈上幾個西域女子,或跳舞,或打鼓。緩緩轉(zhuǎn)動。
明慧看的呆住。一邊微微輕笑。李睿指著那個紅菱襖的小像,道:“娘娘看看,這個可不是像你在家的時候。”
明慧順著他的手指看,先是愣了一下,回頭叫過尚宮,道:“你來看看,哪里可就像我了。”
那尚宮急忙笑道:“小的可是看著,這小人沒有娘娘穩(wěn)重。眉眼倒是有幾分像。”
明慧越看越喜歡起來。燦爛的笑容被燈光照著,紅潤的明滅,俏麗迷人。
很久以來,明慧在李弼面前沒有露出過笑容。今天,李弼看著這笑容,心里感覺到從來沒有過的滿足。瞬間,空氣里都是溫暖。
他閉上眼,享受著這片刻的溫馨。多么希望時間靜止,就此不再春夏秋冬。他的唯一心愿,不過就這樣而已。
明慧看了會,突然抬頭看到李弼正閉著眼。不覺心里好笑,急忙收斂了笑容,低聲道:“今日上元節(jié),將軍不能進宮陪父母,很是遺憾吧。”
她的語氣,沒有往日的凌厲,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溫度。而李弼聽來,卻就像是天使的聲音一樣美麗。
他睜開眼,看到燈下美麗的臉龐。道:“臣身體好了再進宮不遲。”心里卻想著,我為什么要好呢?
明慧點頭,道:“那樣也好。將軍,你休息吧。有事,讓女史來告訴我就行。”
李弼看著明慧轉(zhuǎn)過身要離開的背影,他鬼使神差的說了句:“明慧,這樣真好。”
這句話,明慧聽清楚,前面走的總管卻沒聽清楚。明慧遲疑一下。她知道,一個人的心,是不可能被勸住的。只要他不過分,遠遠的看著又何妨?
她回頭向他點點頭。轉(zhuǎn)身而去。
李弼看著那扇門被關(guān)上。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自己與明慧之間的門也被關(guān)上了一樣。
他突然好懷念兩個人去搬救兵的那幾天。他可以把初見明慧從水里出來,一直到最后見到皇上的整個過程,如同背書一樣的詳細記起。明慧的一顰一笑,他都如數(shù)家珍。
那時的她,虛弱的可以靠在自己肩膀上就睡著。他只需屏住呼吸就可以。
不想睡,不敢睡,不愿意睡著。因為,這樣屬于自己的時間太少了。他不想錯過任何的細節(jié)。
這時,另一個宮女過來扶住他,道:“將軍進屋休息吧。”
李弼推開她的手,道:“我自己能走。不用麻煩姑娘了。”
進了屋,李弼讓人早早的把燈收起來,道:“明日把那走馬燈送到前邊給太子妃吧,看她挺喜歡。”宮女們答應(yīng)著。
宮中,此時卻正到了熱鬧時候。廳里正有幾個西域女子和男子跳著舞,滿滿的異域風(fēng)情,在場的每個人都露出興奮的笑容。
而與這個情景格格不入的,是太子。他身旁的位子是空的。因為那位子的主人沒在。映襯著他的背影那么挺拔又那么孤獨。
這時,不知誰在說:“太子的續(xù)妃沒來嗎?”
另一個聲音道:“聽說月子里出城搬兵了,趟了水,現(xiàn)在在靜養(yǎng)。”
先時的聲音道:“嘖嘖嘖!一個女人家家的,不在后宮好好養(yǎng)著,跑去搬什么兵?”
另一個聲音道:“太子妃熟悉水性,又是女子,就算有人發(fā)現(xiàn),一個女人能怎么辦?怎么?好日子剛過上就說起風(fēng)涼話了?不是那幾天眼看著城破等死的時候了?”
李睿心里有點不是滋味,那女人如果再往下說,如果被發(fā)現(xiàn),那么,明慧的下場會怎樣呢?
這樣一想,心里百轉(zhuǎn)千回。手里的酒杯就有點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