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梧桐居來了一位新技師百靈。她長著一張大嘴,在那張小臉上顯得格外突兀,張揚的個性從她看似弱小的軀體中迸發而出。
其他技師在休息室里都會顧及別人感受,輕手輕腳的,唯獨百靈旁若無人地播放電視劇。言情劇中那些死去活來的橋段,在蘭心的耳旁不斷縈繞,讓本就睡眠不足的蘭心越看百靈越不順眼。
熬到第三天,蘭心的小宇宙終于爆發了。僅僅因為一件極小的事情,兩人便吵了起來。
“不行,你就走!”蘭心怒聲道。
“我走不走,老板說了算,管你屁事?”百靈毫不示弱。
“行了行了,不能欺負新來的。”美麗聽聞蘭心和新來的百靈吵起來,急忙趕來勸架。
“是我在欺負她嗎?明明是新人騎在老人脖子上了。”最近蘭心的火氣極大,仿佛跟誰都想較量一番。
“別鬧了,”美麗眼珠轉了轉,“再鬧,就罰錢了。”美麗見蘭心不服管教,便想用罰款來震懾她。
這話一出,蘭心稍作停頓,但怒火再次涌起。
“罰吧!這個月的工資,我不要了,讓她走。”
百靈氣焰驟減,心中暗自嘀咕:“怎么?她的一句話,真能讓我走嗎?”
平日毫無脾氣的蘭心,此刻如同擰足了發條:“不是她走,就是我走。你留哪個?”
美麗見硬的不行,便來軟的,“虎勁上來了,是不是。有話好好說。”
貂姐也趕來勸架。得知只是因為休息不好的事,笑了起來,“多大點事啊,回頭告訴她,買個耳機不就得了。誰出來工作都不容易。另外,我跟你講,姐妹都是打出來的,不打不成交,將來你倆沒準會是最好的姐妹呢。”
至此,百靈收斂了許多,第二天果真戴上了耳機。蘭心也并非斤斤計較之人。
慢慢地,兩人熟絡起來。
“看,這是我孩子的照片。”百靈的女兒,和蘭心的孩子同齡,活潑可愛。
“我每次回去陪她幾天,臨走的時候,她總會抱住我的大腿,不讓我走。”
這個畫面如同一把刀,也刺痛了蘭心的心。
“我是因為捉小三,才跟老公離婚的。”
此話一出,不僅是蘭心,其他人也都頓感精神,紛紛湊過來,非要讓她講講事情的經過。
百靈微微垂眸,開始講述:“我老公家境很富裕,我也不用上班。后來就覺得哪里不對,有一次我就跟著手機定位找了過去,結果當場就把小三抓住了。我氣憤地當場就給那個女人扇了一個大嘴巴子。離婚協議上,我注明:將來你可以再婚,但是不能是這個女人,不然我就收回兒子的撫養權。”
蘭心疑惑地問道:“是不是那個女人,還有那么重要嗎?”
“當然重要。若不是那個女人,我怎會走到今天?”百靈故作堅強,可那模樣卻讓人無比心疼。
“如果兩人之間有裂痕,即便是小三不出現,也會有小四小五的。”
“我不管。是她毀了我的幸福,我絕不會讓她坐享其成,更不會讓我的孩子叫她媽的。”
小翠發表自己的看法:“若換作是我,我定然不會離婚。至少你老公還能掙得來錢,我那對象就是個廢物,還不如我自己帶孩子過呢。年輕的時候,總覺得還有更好的,現在我這年紀也不好找了。”
“醉夢園的前臺幫上大款了,你們知道嗎?”思思突然八卦起來。
“啊?真的假的?”小翠驚訝地問道。
“真的,”思思說得更起勁兒了,“我聽客人說的,火鍋店的老板,人都快四十了,都趕上她爸了。整天去泡她。”
“你是說迎迎嗎?她不是有個小男朋友嗎?”蘭心滿臉不敢相信。
“窮小子有什么好的?能給你啥?還是年輕啊!年輕就是好!哪個有錢的大哥,如果看上我,也把我包了,就不用受這份累了。”思思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迷茫和對輕松生活的渴望。
“不管是找個對象,還是傍個大款,只要有個男人能幫我一同養孩子,我便心滿意足了。養孩子實在是太不容易了,我家還是倆。”小翠一臉愁苦,原本一兒一女應是湊成一個“好”字,可在她看來,卻是一肚子的苦水。
小翠每天起早貪黑,加班加點,根本沒有時間陪伴子女。她所做的一切,只為了能讓孩子和其他孩子一樣,快樂成長。可缺少陪伴的孩子,又怎么可能真正快樂呢?上小學的兒子成天打架,頑皮得難以管教。女兒成績也不好,今年中考后,就要考慮上哪所技校了。同樣沒上過幾年學的小翠,能留給孩子的,就只剩錢了。她已經為兒子買了一套房,還差十幾萬,就能再給女兒買一套。人過四十,小翠明顯感覺到自己方方面面都不如當年。時常能看到她盤坐在休息室里,手拿刮刀,一下一下地刮拭著腳后跟,那厚厚的老繭,仿佛是歲月無情的饋贈。
母親節這天,美麗在朋友圈留下了這段深情的話語:“您養我小,我養您老。世間至美之事,莫過于我已長大,您尚未老去。我有能力回報之時,您依舊康健。媽媽,對不起,我從未讓您驕傲,可您卻始終視我如珍寶。——媽媽,母親節快樂!”
蘭心看到后十分感動,心中也涌起對遠在千里之外的媽媽的深深思念
貝貝也同時看到了朋友圈的那段感言,“母親節了,我想媽媽了!”
一句話,把整個休息室的思念都點燃了。
百靈喃喃自語道:“好久沒有看到我孩子了,過節了,他會不會想媽媽呢?”
小翠滿懷遺憾地說:“任何節日,我都錯過了。”
思思沒有發表任何言語,只是靜靜地坐著,她想到了離世的母親,無盡的思念與牽掛在心中蔓延。
“貝貝,去出診,尚好公寓,這是具體地址和電話。”美麗的話,打破了沉靜。
貝貝來到了那個極為簡陋的公寓,狹小的空間不足二十平米,潮濕而陰暗。
“來,先來吃點東西。”客人熱情地招呼著。貝貝毫無戒心地拿起桌上的一袋小吃,將一顆花生米放入口中,發潮了?也不知這袋小吃放了多久。
“要不要來喝點酒?”客人邊說邊打開一瓶啤酒,倒入杯子。
貝貝覺得吃飯總比被糾纏要好得多,盡管心中有些不情愿,但還是喝了一杯。
客人見貝貝比較乖巧,比較滿意,“開始按吧!我是你家的老客人,你是新來的吧?你按得好,我會跟你老板表揚你的。”
貝貝被客人那雙猥瑣的眼睛盯的有點發毛。
就在這時,一只魔爪突然伸了過來。
貝貝心中頓時緊張萬分,她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翻臉吧!他肯定會去投訴,不翻吧!這又迫在眉睫。
貝貝一邊想著辦法與對方周旋,一邊艱難地熬過時間。
總算到點了,貝貝回到店里。美麗一如既往地見到錢就喜笑顏開。可這一次,她的笑容對于貝貝來說,不再是嘉獎,反到像是一種鞭打。
貝貝心情糟透了,心中暗自懊惱:“為了點錢,竟然跟這么惡心的人僵持了這么久。”
“你怎么了?”蘭心關切地問道。
“沒怎么。心情不是很好。有點累了。”貝貝說完,便倒頭睡去,心中滿是疲憊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