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旭磊的專座上一片肅殺沉默。
關于A國人在西山殺害婦孺一事,清德大學的學生組織了示威游戲。段旭磊奉了段旭仁之命,處理此事,一連數日,都未闔眼。
這幾年來,A國仗著當年在南北之間調停有功,又覺著南部要抗衡北地,勢必要依靠他們A國勢力,日益囂張跋扈。
段旭磊既不能得罪A國人,又想給南部人一個公正交代。
這日,總算是去了清德大學把學生安撫住了。
然,A國人這邊,卻一再否認他們殘殺婦孺一事,還厚顏無恥地表示這是誣陷,請段旭磊還他們一個公道,并語帶威脅地說他們A國人不是好欺負的。
真是群王八!段旭磊閉目沉思。
司機和李介載都覺得空氣壓抑地幾乎要窒息了。
李介載躊躇良久,才道:“三少,我們的人方才有回音了,說山下還在清德,藏在前明路的公館,并沒有像他們所說的已經回國。”
“另外還有一事,別墅那里來過電話了,說夫人這兩日還是老樣子,沒有出過房門一步。您看?”
后座上的人只是一片沉默。
李介載亦不敢再多言,屏身斂氣,將視線轉到了車外。
可此時已經深夜時分,店鋪也早都打烊了,街道上路人寂寥,根本看無可看。
車子一路行駛,司機正要轉入右手邊的道。只聽段旭磊的聲音漠然地響起:“不用轉彎了!”
司機趕忙打回方向盤,他偷瞧了李介載一眼,只見李介載朝他頷首示意。
司機心領神會,朝別墅的方向加速而去。
入夜后的別墅四周靜謐幽深,遠近樹林都似浸在水一樣的月華里。
二樓的臥室內一片漆黑,月光從未拉攏的窗簾處淺淺流淌進來。
“啪”一聲,有人悄無聲息地打開了屋內的燈。
大床上的被褥隱隱勾勒出一個曼妙而臥的身形。段旭磊站在床頭,無聲無息地凝視著赫連靖琪眉頭微蹙的睡顏。
她是不是連睡夢中都在擔憂她的董大哥?段旭磊忽地生出了一種恨意。
這幾年來,他對她牽掛懸心,念念不忘。
可她呢,早已經有了別的人了,甚至當著他的面一再對他說:“要死也要和董大哥死在一起?!?/p>
……
段旭磊翻了個身,手開始在身畔摸索。
好一會,竟然沒有如預期的碰到溫熱軟棉的那個人。
一陣沒由來地心慌頓時涌上了心頭,段旭磊猛地睜開眼。
只見赫連靖琪正斜依在窗邊。
簾子也沒有全部拉開,在風吹下,輕輕抖動。
晨光忽明忽暗地照進來,打在她身上也明暗不一。
段旭磊取過一件羊絨披肩,替她披上,順勢想把她抱在懷里。
赫連靖琪懨懨地側過身,避開了他的擁抱。
段旭磊討個沒趣,然這些日子不痛快已然在昨晚發泄光了,此時的他是從未有過的神清氣爽,所以全然不計較,柔聲道:“還早的很,你再睡一會。”
赫連靖琪依言站了起來,到床上躺了下來。
她近來越發沉默了,他說什么都是好,卻連正眼看他也懶了。
段旭磊坐在床沿上,拉過被子替她蓋好:“我今日有要事在身,不能陪你。等下你醒了,無聊的話。讓李介載安排一輛車子,你帶著菊蘭到外頭轉轉去?!?/p>
有什么好轉的?就算出去,也有張嫂貼身跟著,外加幾個軍裝隨從。旁人見了幾丈之外就避得遠遠的,就怕不小心招惹。
赫連靖琪索性翻了一個身,將背留給了他。
一種無力感深深地抓住了段旭磊。
是不是這輩子,她再也不會像以前那般對他鶯聲燕語嬌嗔甜笑了呢?!
她以前不是如此的,每次與他在一起,總是笑意深深,好似一個又一個的漩渦,讓他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可現在,她對著他,什么都是冷冷淡淡的,就連厭惡也是……
就算偶爾他迫她看著他,但那目光也是空洞無物的,就好似他是透明的一般。
她問過他幾次,為什么要這么做?
事實上,段旭磊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接到線報說她與董慕勛訂婚,準備一同留洋開始,他整個人似乎已經瘋魔了,再不是往日里大哥口中那個“遇大事有靜氣”的段旭磊了。
她屬于是他段旭磊的。那念頭不斷不斷地在段旭磊腦中叫囂。
于是,他便瞞著大哥做出了這個荒唐的舉動。
從來深思熟慮步步為營的他竟無法多考慮將來。他只知道此時此刻在她身畔,日夜抱著她親著她愛著她的那個人,是他,而不是董慕勛,也不是旁人,日后會怎么樣,他都無所謂,都心甘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