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達水底，狂風暴雨被五十米的水層過濾后只剩下輕柔的水波。

這里因三峽水庫蓄水而被淹沒，之前是片曾有人生存和居住的山地。

在長久且激烈的水流擾動下原本的山巖被水流已經被磨得圓滑而難以落腳。

路明非曾因獵人網的委托在長江下游執行過探索任務。

他對于江水的環境頗為熟悉，這或許也是昂熱校長派遣他來執行夔門計劃的參考因素之一。

執行部出品的腳蹼在路明非的操控下彈出鋼爪，他輕輕站在巖石上，伸手在底層泥沙里摸索。

路明非向零亮出他摸到的東西，那是一塊有著古老花紋的陶片。

零接過陶片檢視，眼睛中金色的光芒一閃而逝。

路明非知道這是她的言靈，鏡瞳可以為它的使用者帶來堪稱作弊級別的分析能力。

“至少有一千以上的歷史，是蜀文化還沒有被中原文化吞沒前的東西，有可能是白帝城的遺物。”

“氧氣存量不太夠了，這是教授們預定位置嗎？但我看不到所謂白帝城的遺跡?！?/p>

路明非四顧環視，目光所及的地方沒有任何可以被稱作“城”的遺跡。

“這整片水域都渾濁的像是鍋粥似的，就不能挑一個好一點的天氣下水嗎？”路明非一邊抱怨，一邊警惕著水底可能的危險。

雖然他對于氧氣的需求并沒有其他人類或者其他混血種那樣急切，但是水底的環境依舊會影響到他的戰斗力。

長江黃河的水流其實并不像他們看起來那么平靜，暗潮與漩渦之中，甚至偶爾會有一些水生的死侍在游弋。

——這也是路明非在之前任務之中了解到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死侍之血的危害性，經常有死亡的死侍尸體被意圖毀尸滅跡的人丟到水里去。

河底的魚啃食了這樣的尸體之后，有不少都被龍血侵蝕成了新的死侍。

生生死死，死侍魚在水底繁衍著生機，簡直和生活危機一樣。

不少與江河大海的靈異傳說，都是這些死侍魚引起的。

水域各地的官方機構也很難徹底清除如此龐大水域下的所有危險。

所以其實各地都會有名稱各異的水域守護者保護一方的安寧。

“諾瑪，我需要用聲吶掃描地形?！甭访鞣呛艚小?/p>

“明白，聲吶掃描準備?！边h在美國的中央處理器立刻應答。

深綠色等高線勾勒的三維聲吶圖顯示在路明非和零的頭盔屏幕上，至少在水里，聲波總是比光線有用。

“雖然我們看不見，”路明非伸手遙指。

“但是東北和東南都是山，露出水面的是白帝山，水下的是赤甲山，形成一個‘門’的結構，對面是原來的草堂河，經過一片谷地。”

路明非看著頭盔里投射的三維地圖，把地名和地形一一對應著。

“按照中國的風水學，這里山龍和水龍交匯，是建城的好地方。白帝城的遺址可能就在這里。”

零則仔細看著這份三維地圖分析著一些玄學上的東西。

身為一個俄國人，她在風水學上的造詣甚至比路明非還要高深一些。

“白帝城的入口應該就在附近，但千年下來它應該已經被浮土覆蓋了幾米深了，”路明非點了點頭，伸手滑稽的插入土里，最后卻還是只抓到了一塊瓦片。

“我們不可能像一個竹竿一樣深入淤泥里?！?/p>

“所以，還是麻煩一下你吧，拜托了?！?/p>

零點了點頭，其實在這樣的場合葉勝的蛇遠比她的鏡瞳更適用，作為能夠破開空氣的生物電流，蛇在水底更能發揮出它的探索作用。

同等的血統下，鏡瞳這種專精于分析的言靈在探索上無疑和蛇無法相提并論。

只是，葉勝和零的血統顯然不能相提并論。

“我需要一個固定點?！绷銓β访鞣钦f著。

正常情況下零的鏡瞳其實不會對她的身體造成太多的負擔，作為黑王創造出來的言靈，鏡瞳無疑在功效和持久性上都遠優于蛇。

但現在零要用鏡瞳做到與蛇類似的事情，用一個分析類言靈要做到探索系的事情，這無疑是用搟面杖掏耳朵，是比路明非用紅點打星際還要困難的操作。

而如此困難的操作無疑需要耗費更多的精神和體力。

路明非游到她背后，腳蹼中彈出的鋼爪緊緊卡住巖石，雙手從后而前環抱零纖細的腰。

零的眼瞳再一次泛起金黃色的光芒，言靈·鏡瞳瞬間被最大程度的激發了。

細微的水流，波濤的擾動，乃至每一寸河底的淤泥都被零收入眼中，最細微的分析與驗算正在她腦海里進行。

零其實可以做到復制葉勝的言靈，然后直接使用蛇來進行探測的。

雖然分析復制言靈對于她來說依舊是一個不輕的負擔，但這樣無疑比她現在這種笨拙的操作簡單許多。

只是老板告訴零，她作為一個“A級”需要暫時的遮掩一點自己的鋒芒，哪怕對于路明非也是一樣。

路明非既然像是一個王一樣的重臨于世間，行為之中的氣魄讓老板這樣神秘的人也不禁感慨。

那么就不能有人在他風頭正盛的時候搶走他的風頭哪怕一點。

復制別人的言靈……對于混血種來說這是多么恐怖的現象，甚至可以比擬路明非那違背了言靈學的“請君勿死”。

而屆時想必零的血統也會被反復核驗。

A級的鏡瞳在密黨的歷史上也不是沒有過，但以前的混血種可做不到這種遠超別人想象的地步。

屬于路明非的風頭驟然被別人分去一半，這可不是老板想見到的事情。

而零對于這種老板發出，對于路明非又有利地命令自然從善如流。

她謹慎地隱藏起了自己的真正實力，僅表現出了在A級中屬于佼佼，但又達不到S級的水平。

路明非感覺到零的身體在變冷。這是她虛弱的一種體現，她的心跳速度下降到每分鐘三十次，血液溫度也降低。

通過面罩，路明非看得見零的臉呈現出一種遠勝于之前的蒼白，只有那雙令人不安的淡金色瞳孔閃亮。

她在自己小時候就能做到分析一個壞掉的收音機并把它修好，現在沐浴了至高的血液之后。

分析一整片流域并找到其中隱藏的異常雖然會給她帶來極大的負擔，但依舊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路明非緊緊摟住零，試圖用自己的體溫溫暖零的身體。

他知道這個時候并不適合對她使用不要死的言靈。

因為這個言靈雖然在壓榨潛能上是一把好手，但是對于體力和精神的消耗用處不大。

他是第一次這么做，但他是這個臨時小隊的隊長，而此刻他覺得零需要自己的守護。

“有結果了？”路明非開口。

在他的視野里，零忽然熄滅了自己的黃金瞳，身體迅速回暖，從最大程度的言靈激發狀態之中恢復了過來。

“水下四十米，巖層之下有一座金屬鑄成的城市?！?/p>

路明非點了點頭，忽然又有些感慨。

“把四十米深的巖層和水域作為整體用鏡瞳分析，這可真不像是A級能夠做到的事情啊……”

“有你這個S級存在，我這個A級只要不太過分，都不會吸引太多的注意力?！?/p>

零冷冷地回應著，一如她往常。

“那我還成了你的庇護傘了？”路明非語氣中帶著點調笑，晃動了一下自己的腳蹼，緊緊貼住了河底的淤泥。

他努力地又抓起了幾塊破碎的陶瓦片，試圖讓學院能夠針對這座海底宮殿得到更多的參考。

四十米的巖層，還是在河底……以學院或者說這個世界現在的能力。

想要隱蔽的破開，無疑是一種巨大的困難。

——除非有一場強度能夠達到五級的水下地震，把整片巖層震開。

路明非粗略計算著巖層的強度，發散著自己的思維。

但這樣的事情無疑可遇不可求，所以他準備帶著零開始上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