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在長椅下,寒風瑟瑟,吹皺湖水。
夏遷又喜又心酸:“所以我們兩個悶葫蘆僵了那么久?”
蘇瀟瀟嘀咕道:“我哪想到你也……”
夏遷:“那為什么每次你對我都不冷不熱的,又客氣又疏遠的,我心里都沒底。”
蘇瀟瀟埋下頭,小聲道:“這不是怕被看出來嘛,多尷尬。”
夏遷:“我以為你對我無感,加上高中畢業那天我準備告白,結果撞見你對不喜歡的人的拒絕,說話完全不給他人留下任何一點幻想,我哪敢表現太明顯。”
蘇瀟瀟納悶道:“高中那會?你什么時候喜歡?”
夏遷嘴角上揚,神神秘秘笑道:“你猜?”
蘇瀟瀟扭過頭看一邊,嘟囔道:“不說就不說,我也不好奇。”
夏遷伸出手把她腦袋轉回來,用額頭觸碰對方額頭,語氣中盡是掩飾不住的笑意喜悅:“以后有機會再告訴你。”
蘇瀟瀟大腦短路,兩人從未靠的那么近,舉止如此親密,相互感受到彼此氣息。
夏遷奇怪道:“嗯?你耳朵怎么那么燙?”
蘇瀟瀟嚇到身子一顫,忙縮回身子,整理慌亂情緒:“可能今天太冷,被風吹感冒了。”
夏遷緊張道:“附近有醫院,我們現在過去。”
他剛站起來就被蘇瀟瀟拉住手。
蘇瀟瀟低著頭:“不礙事,我宿舍有退燒藥。”
夏遷擔憂:“這怎么行,還是得去醫院看看。”
蘇瀟瀟:“等一會就好了。”
夏遷將信將疑,兩人往回走,他突然控制不住手去摸了摸對方耳朵,驚奇地發現不燙了,然而下一刻又開始發燙。
瞬間明白過來什么原因了。
蘇瀟瀟看他一眼,夏遷訕訕收回手:“我看看燒退沒。”
第二天,考完試的蘇瀟瀟就得去國外學校了。
夏遷本想送蘇瀟瀟去機場,結果被拒絕了,原因是和蘇瀟瀟要和其他一起回來的同學們結伴同行。
夏遷視線落在蘇瀟瀟給他發的信息上,一臉幽怨。
昨晚剛有對象,怎么還沒相處半天人就飛了,還不讓他送。
QQ空間上傳一張兩人手牽手照片,配文:從此以后我也有余生要陪伴的人了。
不消多久,下面一群接龍回復,都是同一條消息:知道了,余生哥。
夏遷:“……”
留學結束,全班人回到本國。準備論文,該找實習的找實習,該準備考研復試的準備考研復試。
校園宿舍空蕩蕩的,極少人在校。
黎清風回國第一件事就是奔往醫院,病床上的人已然沉睡,她在旁邊默默陪伴。
柳姨推門進來。
黎清風眸色哀傷道:“柳姨,糖糖的病之前不是開始好轉了嗎?都可以回家了,怎么現在又開始惡化了?”
柳姨滿臉愁容,似乎有魚刺梗在脖子,眼角發紅,濕潤眼眶,難受道:“時好時壞。”
黎清風視線落在那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色,心臟揪疼,小聲呢喃道:“快醒來吧,你想看的花準備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王糖緩慢睜開眼睛,側頭看到來人,嘴角扯出一絲笑容。
“醒了?渴不渴,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用。”
“好點沒?”
“好多了。”王糖指著某個方向:“幫我那那邊的盒子拿過來。”
“好。”黎清風走過去拿起一個收納盒放到王糖眼前,“什么東西?”
王糖斯條慢理打開盒子:“都是你們寄給我的東西,我都有好好保管著。”
黎清風:“瀟瀟和知苓也很想你,那么久沒見面,你還是要瞞著她們嗎?”
王糖失神一會:“恐怕我要失約了,之前說好等畢業以后一起去看草原雪山沙漠。”
黎清風心如刀割,趕緊阻止她繼續往下說:“說什么話,大吉大利,快呸呸呸。以后的事誰能說的定。”
王糖莞爾一笑,順著她的話:“呸呸呸。”
黎清風:“瀟瀟和知苓打算過幾天來看你,然后就去實習。”
王糖目光呆滯一秒,隨后慢悠悠道:“幫我拿我手機給她們發一條信息,就說我今天老家有事,回老家了,順便在那邊實習。”
黎清風沉默片刻,按照她所言發送信息。
“清風,我有點困了,想睡一會。”
“睡吧,我在旁邊。”
蘇瀟瀟和云之鈴那么久沒見到王糖,最近也沒見她在群里冒泡,私信回復越來越久,字也越來越少了,忙詢問黎清風怎么一回事。
黎清風內心也不好受,違心發信息:糖糖實習工作比較忙,每天早出晚歸,加上需要寫論文,根本沒有多少時間在網絡上活躍。
云知苓:什么黑公司,那么壓榨員工!讓老王來我這實習,還人性化一點。
黎清風:最近忙了點,過陣子就好了。我找她也不怎么回我信息。
四個人的宿舍,唯有蘇瀟瀟還留在那準備考研,有時候從圖書館回來看著安安靜靜的宿舍內心空落落的,似乎已經預見到畢業那天的心酸不舍。
夏遷初創公司,幾乎沒有空閑時間。
黎清風則抓緊時間排練舞蹈,計劃去外國進修,云之苓從事外貿實習工作,她的大方開朗贏得不少人好感。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事情。
至于王糖,自從留學之后她們就再也沒有見過一面。
蘇瀟瀟考本校歷史學,如愿通過復試。
論文答辯即將到來,因工作實習或者其他事情各走東西的人也會重新回到校園,在最后留校時刻拍下彌足珍貴,具有不同意義的畢業照。
某天,蘇瀟瀟正在畫漫畫,班級群通知群冷不防彈出一條消息,她點開一掃而看,瞬間僵直在原地,寒意從腳底攀爬至頭頂,渾然炸開,忍不住渾身顫栗。
大腦一時間空白,停止思考,許久才回過神反復查看消息,多希望此刻在做夢,夢醒了什么事都沒了。
怎么會這樣?
悲痛噴涌涌上心頭,消息框內的幾行字猶如一把把刀子剮心。
王糖怎么會去世了?明明昨天還回復消息!
怎么會這樣?
手指顫抖打電話給黎清風,聯系人尋找框那輸入清風名字,來回幾次都打錯字,找到聯最后輸入正確搜索聯系人打過去,對面只有嘟嘟嘟忙音。
不死心繼續打,對面終于接聽電話了。
“清風!”
“瀟瀟。”
對面傳來死灰一般聲調的聲音。
“清風,你現在在哪?”蘇瀟瀟一聽電話就察覺到對方不對勁情緒,有氣無力,完全喪失精神活力。
瞬間知道班群內的消息是真的,王糖真的......真的......不在了。
“我現在過去找你,你在家嗎?”
“在……”
蘇瀟瀟根據以前給黎清風寄特產的地址找過去。
按院子門鈴,不一會兒出來一個人,四十來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肉眼可見一絲愁容,眉宇間有些黎清風的影子,應該是黎清風爸爸。
“叔叔,你好,我是清風大學同學。”
“瀟瀟對吧,我見過你。”
“叔叔見過我?”蘇瀟瀟努力搜索大腦,完全沒有相關記憶,還不會是之前見過面自己記不住人吧,那可太失禮了。
“哈哈,清風房間里有你的宿舍全員照片,之前清風小姨也和我提起過你。”
“原來是這樣,叔叔,請問清風現在在家嗎?”
“在,她現在可能不太想見人。”
“能不能讓我上去找找她?”
“好,如果可以幫我勸勸她吃點飯,她一直守在醫院里,從醫院回來以后又躲回房間滴水未沾,不吃東西。人是鐵飯是鋼,怎么熬的住。”黎爸爸心疼道。
他帶領蘇瀟瀟走到黎清風門口,臉色低沉傷心道:“她早上從醫院回來以后就這樣了,把自己關在里面。”
王糖是黎清風從小到大的玩伴,等同于親人的存在,如今親眼看著親人離開自己,滋味怕是十分不好受。
“我進去找她,謝謝叔叔。”
蘇瀟瀟敲了敲門,隨后推門而入,房間里面窗簾嚴嚴實實封蓋住,外面光線難以透進來,黑漆麻烏的,壓抑氣氛令人喘不過氣。
蘇瀟瀟關好門走近去,輕聲道:“清風。”
“嗯。”
蘇瀟瀟通過細微聲音找到蜷縮在角落里的黎清風,不知怎么說,她從未見過如此低迷沮喪的黎清風,脆弱到一碰就落地摔個粉碎。
慢慢走近,屈膝跪在她前面。
黎清風睫毛抖動,緩慢抬起頭,盡管現在光線陰暗不足,蘇瀟瀟還是能感知到那雙失去高光的暗淡無神目光。
靈魂被抽離了一樣。
蘇瀟瀟張開雙手默默抱著黎清風一言不發。
時間過了許久,懷里黎清風才有了些動靜,哽咽道:“瀟瀟,糖糖不在了。”
蘇瀟瀟悲色道:“我知道。”
黎清風斷斷續續道:“她陪我那么久,怎么舍得丟下我的?”
眼角淚開閘地流不停。
蘇瀟瀟聲音干啞道:“別難過,說不定她化作一縷風或者其他動物回來看你呢?”
黎清風:“真的嗎?”
蘇瀟瀟:“真的,現在窗戶關閉加上窗簾遮蓋,她看望不了你。”
黎清風作勢要起來:“等等,我開個窗。”
傷心過度又長時間未進食物,一站起來便身子搖晃,站都站不穩。
所幸蘇瀟瀟眼疾手快扶住她。
黎清風內疚道:“抱歉,腦子有點暈。”
蘇瀟瀟:“開個窗吧,老王喜歡亮堂的環境。”
黎清風氣虛道:“對,我怎么給忘了。”
她用盡力氣拉開窗簾,推開窗子,一股清涼微風即刻吹進來。
外面院子種植的香槐花已開,滿周清香彌漫。
一只淺藍色蝴蝶在花中來回起舞,似乎感應到這邊動靜,它閃動翅膀落到黎清風臉頰上,猶如輕輕一吻,片刻后離開院子飛向別處。
黎清風眼角紅潤,眼淚不受控制地望著蝴蝶消失方向,萬般難舍:“糖糖最喜歡的就是淺藍色,她回來找我了,她回來了……”
蘇瀟瀟打開黎清風家冰箱,從里面拿出一些東西準備做飯。
黎清風本來坐在椅子上,見蘇瀟瀟拿出一堆食材,愣了愣:“你要做飯?”
蘇瀟瀟:“嗯,有點餓了。”
黎清風起身道:“哪有客人自己動手做飯的道理,我來吧。”
蘇瀟瀟走過去從背后伸出手壓下黎清風肩膀坐回椅子,毫不留情打消她想法:“你覺得你做出的菜能下咽?”
黎清風默默坐好,無法反駁,一開始留學期間經常自己試著做菜,賣相跟老巫婆搗鼓的魔法黑藥液一樣,吃一口原地升天。
許久,蘇瀟瀟將菜端上來。
黎清風扒幾口飯后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抬頭問道:“瀟瀟,你怎么進我家的?”
蘇瀟瀟:“我剛來找你時你爸爸剛巧準備出門,他把我帶來你房間后接個電話就離開了。”
黎清風:“哦。”
蘇瀟瀟:“你多久沒吃飯了?”
黎清風沉默不語。
蘇瀟瀟:“不說話應該就是挺久了。”
對方比往常消瘦了不是一點半點。
另一邊的云之鈴同樣好不到哪,知道消息那刻差點瘋了,滿心歡喜計劃她們以后旅游地方,明明已經上網找好景點攻略了,就等人和時間,結果等來人離世消息。
滿心期待一瞬間抽空,剩下空落落的悲慟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