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日

真是意想不到的表演。

……不可思議。

在那樣的氣氛中，我竟也莫名沉浸其中，許下了愿望。有些有趣。

當然了，這樣的愿望是不可能實現的。

或許愿望本身就如同火焰一樣，許下愿望的人終究只會引火燒身，在火中消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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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透過有些陳舊的窗戶灑了進來，很暖。

黎墨覺得有些陌生。每日早早起床的她很少感受到床頭這般溫暖的陽光。已經中午了啊。

拿起床頭的手機，竟然沒有新消息。汐焰雖然一直請假，但總是會發消息問好的，今天這是……

一切似乎從昨晚演出開始，就變得有些奇怪了。

是從何時開始，演出已經開始了呢？

從聚光燈亮起的那一刻嗎？從發現票不見的那一刻嗎？還是，從踏入劇院的那一刻起？

一切都像是早已被安排好的劇本，人們只是踏上命定的旅途，去欣賞他們自己以為的戲劇。

此刻的黎墨仍然慌張地抓著只有一張票的空口袋。

確實，她已經坐下了，那張失蹤的票并不是非常重要。但這其中的詭異卻讓人有些恐懼。在檢票時，黎墨記得口袋中還有兩張票，而在那之后，她穿過空無一人的走廊，獨自走到這個偏僻的位置，并沒有和任何人接觸。

而唯一的嫌疑人也只有眼前這一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子。他仍然在聽歌，沒有任何其他的反應。雖然黎墨對盜竊行業不太了解，但是想要偷到她的票，至少要有一點肢體接觸吧？

遠處傳來喧嘩聲。演出時間臨近，其他觀眾也陸續入場了。劇場中不知何處傳來悠揚的音樂，預示著帷幕即將拉開。

恰到好處的，身旁的墨鏡男子摘下耳機，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黎墨一秒，又望向了其他方向。

他不會……

“嘭——”巨大的響聲打斷了思考。四處一片黑暗，有人驚呼，也有人立馬打起了精神——顯然，這些人不是第一次觀看演出了。

“你，見過火嗎？哈，答案顯而易見。那么——你喜歡火嗎？

傳說，火中蘊藏著一切人們的愿望。在火中，每個人都能看見自己想要的一切。

不要做別的事情，不要想別的事情，只要心懷誠意地看著它，愿望，或許會實現哦？”

幽幽的聲音消失了。不知道為什么，黎墨感覺有些奇怪。它聽不出是男是女，也感受不到任何鮮明的性格特征。但又不是機器的聲音，就像一個毫無特征的純白人偶，雖然是人卻沒有任何鮮明的色彩。

又是一個剎那，舞臺邊燃起了一團火焰。似乎是飄在空中一樣，它是如此平平無奇，卻讓人感到充滿了活力與希望。在全場的漆黑氛圍中，它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是的，她似乎看到了什么，那是……

“有人買火柴嗎？質量極佳，價格便宜——”

舞臺亮了。寒冷的雪景，人群行色匆匆的大街，穿著簡陋的女孩穿梭在其中，卻無人理會。

如此熟悉，是《賣火柴的小女孩》最初的場景。在圣誕節前夕被兇狠的父親趕出門外的小女孩，只能祈禱著手中廉價的火柴是否能為她換來什么。

與原書一樣，在圣誕節前夕趕路的人們，無人在意她微弱的話語，單薄的身影。每個人的重點都有更加溫暖的火等待著，誰需要這樣微不足道的火焰呢？只有數不盡的步伐不停穿梭，那抹屬于白晝的顏色也漸漸暗淡下去。

“有人買火柴嗎？質量極佳，價格便宜——”

黎墨的目光從孤獨的女孩身上移開。她望向她身邊數不盡的步伐，那一個又一個孤獨冷漠的黑影……

——她突然感到驚奇。那數不盡的人群，只不過是兩個穿著平凡的演員罷了。他們來來回回地走著，每次卻像是換了靈魂般，動作完全不同。那個行色匆匆，時不時看著手上腕表的，是一個忙碌的商人；走起來趾高氣揚，對一旁的小女孩露出鄙夷目光的，是一位生活奢華卻毫無憐憫之心的貴婦。還有貧窮的老人，生活富足的孩子，邋遢的乞丐……同樣的衣服，每次卻好像都是另一個人。這簡直讓人感到匪夷所思，不用任何的話，也不用過多的表演，一個簡單卻典型的角色就立了起來。配上合適的舞臺效果，簡直就像站在人海當中。

這就是無數粉絲崇拜的……屬于表演的魅力嗎？人物形象簡直與現實沒什么區別。在最后一次走過舞臺后，兩人退下了帷幕。黎墨這才再一次把注意力集中在女孩身上。夜幕將至，她放棄了將火柴賣出去的打算，挪著在黑夜中赤裸著，凍紅的雙腳，跪在了墻角。

“好冷啊，好冷啊……”女孩喃喃自語。“火柴是能帶來光亮和溫暖的吧？但是……但是如果燒掉的話，就沒有什么能去換點吃的了。”

她微微顫顫地挪步，像是在做最后的掙扎。可那最后地人聲也消失了，遠處的燈火也逐漸黯淡。

“餐館也都快打烊了，你能換到什么呢？好冷啊……”她將火柴從盒子里拿出來，來來回回地看。

她看著木棍上火紅的頭，想象著火焰發出的光芒。一閉眼，火焰亮了。

那是怎樣純潔溫暖的火焰啊，若不是怕燙到手，女孩想將它擁入懷中。

然而，很快，火焰熄滅了。

當那抹轉瞬即逝的光消散時，女孩好像本來有些活力的身體又倒了下去。

“啊……再點一根吧。”

不知是幻影還是什么，火焰中，黎墨似乎真的可以看到烤雞，圣誕樹，以及女孩期望的一切東西。她看見那位慈祥的老人——女孩的“奶奶”，向她伸出雙手，邀她進入極樂的國土。

“又沒了。再點一根吧……”

觀眾們的眼中也倒影著那抹火焰，飄忽不定，撲朔迷離。

黎墨此時并不知曉，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所有的觀眾表情是如何詭異。

“那就，全部點燃吧！”

火柴與木盒被一起點燃。如同火球，又如同女孩最后的愿望，火將女孩包圍，一直燃燒，燃燒……火星閃爍著，將周圍冰冷的積雪照得溫暖。

黎墨突然覺得意識有一絲模糊。

眼前的火焰奪取了她一切的思想。它問她，“你的愿望是什么？”

愿望。

愿望……

愿望？

讓所愛之人不被辜負，

讓愛我之人不必擔憂。

讓所有愛我之人，不必再感受這一份冷漠，

讓所有我愛之人，不必再讓我感到虧欠。

…………

火焰中的東西，黎墨看不清，卻讓她覺得胸口在猛烈地跳動著，

她似乎看見一個女孩的影子，看見無數散落的碎片。

“汐……”

而女孩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觀眾席的燈光再一次亮起，而觀眾們仍然沉浸在火焰之中。

四個演員們一齊走上舞臺謝幕，黎墨恍惚間發現，四人之中并無女子。真是……怪誕。

在承接遲來的掌聲后，他們向觀眾鞠躬。以及向一個方向投來目光，表示敬意。

黎墨遲疑地看去。不知何時，身旁的中年男子，已經消失了。

而她只是下意識地站起來，走上回孤兒院的路，沒看見從遠處閃爍的光彩。

眼前的黑夜是如此漆黑啊。

今夜的演出，已經落幕了。

“好了，「風」，你要求的事情已經辦了……

這是看在……的份上，一次嘗試性的合作。我倒是無所謂，不過，那幾個孩子可不是個個都很樂意的。這個偏僻的城市在他們眼里，沒有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值得拿走。

……結果確實如你所言，但按照約定，我們不會插手——哈哈，在我們眼中也不值得插手你的計劃。

該做的已經做了，我們的戲份也到此為止了。接下來，年輕人，別讓我們的序幕白白鋪墊啊。”

眼前的夜是如此漆黑啊。

漫長的演出，已經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