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一假期,天氣說變就變,這是規律。
葉歆南從醫院外面的飯館打了一份土雞湯,剛出店,珍珠般大的雨滴從黑壓壓的烏云中落下。葉歆南將雞湯放在胸前,一只手遮住額前的碎花,馬不停蹄的往醫院跑跑去。
病房內,歐睿才著剝香蕉,還不停地給上官棠說著笑話。
他說:“我找到了一個女朋友,是我的校友,巧的是她還是青遠人。她說想結婚了,我也就不想讀書了。”
由于上官棠傷了頸動脈,沒有半個月,想說話是不可能的。只見他兩眼打轉轉,動彈不得。
歐睿才又說:“我去找班主任談過話,我要求學校退我一半的學費,你猜他說啥。他問我為什么要退學,我說我要回家結婚,聽到這,班主任不但不給退,他還說要我休學回家結婚,之后再來讀書。我去他XX的......”
上官棠兩眼直嚕嚕的盯著歐睿才手中的香蕉,歐睿才倒是說得津津有味,他說:“反正我不管,學校要是不退,我就寫信去有關部門舉報,主題我都想好了,說學校搞貪污。我也跟我媽說了這事,她開心得不得了。”
說完,香蕉皮也剝好了,葉歆南進了病房。
歐睿才拿著剝好的香蕉扭頭說:“剛下雨了,我正準備下去接你呢。”
葉歆南把雞湯放在病床邊上的柜子上,然后抖了抖身上的雨水。
上官棠依然死死的盯著歐睿才手中的香蕉。
兩分鐘后葉歆南才將病床搖了起來,可當她喂上官棠雞湯時,上官棠怎么也不肯張嘴,葉歆南疑惑,只因他的目光還瞟向那根香蕉。
歐睿才嘿嘿一笑,將香蕉喂到上官棠的嘴邊:“不好意思,來,先一口香蕉。”
上官棠仍然不動,歐睿才看了看葉歆南,葉歆南無奈,只得伸手將歐睿才手中的香蕉接過來,掰開一塊塞進上官棠的嘴巴里。
上官棠這才吃了一小口雞湯。
葉歆南哭笑不得:“多大的人了,咋就跟個孩子似的。”
葉歆南喂完上官棠雞湯后,匆匆趕來的何峯、顧瑀衡和何嫚也陸續進了病房。何峯看到上官棠的狀況,眉頭緊鎖,顧瑀衡則默默地站在一旁,神情有些無措,而何嫚則快步走向葉歆南,擔心地問道:“他怎么樣了?”葉歆南搖了搖頭,聲音里透露出無奈和擔憂:“傷到了頸動脈,肋骨也斷了兩根,手臂脫臼。話也說不了,也動不得。”
何嫚嘆息一聲:“哎,這都是什么事呀!”
顧瑀衡走到床邊,握著上官棠的左手,輕輕拍撫,像是哄孩子睡覺,上官棠眨著雙眸,看著顧瑀衡微微一笑,顧瑀衡松了口氣,說:“兄弟,你得抓緊康復啊,鳳姐說她那兒又來了好多漂亮的小妹妹,等你好了,我帶你去。”
聞言,何嫚毫不留手的擰著顧瑀衡的耳朵:“你說啥呢?啥小妹妹?”
上官棠憋不住笑,脖子處突然疼了起來。
大家都能看得出,上官棠心里是扎實的高興。
顧瑀衡妥協:“哎哎哎,開玩笑的。”何嫚松開了手,他認真的說:“我大舅哥現在到魅力看場子,鳳姐對他可好了,給他租房又是買車的,多半是看上我大舅哥了。”
何峯在里面磨了性子,身上的戾氣少了許多,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秦鳳能看上他并不奇怪。
葉歆南坐在床沿給上官棠捏著小腿,何嫚也坐在她身邊,她說:“南南,安·徒·生(國際)美術大賽你的‘背上的溫度’油畫入圍了,今天早上剛出的通告。”
葉歆南驚訝,何嫚笑瞇瞇的說:“恭喜你。”
“謝謝。”
“你要不要看看入圍名單?”
“嗯。”
葉歆南接過何嫚遞過來的ipad。她看了看入圍名單,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心里十分震驚。她很清楚這次比賽的含金量,所以,她一直沒敢奢望入圍。
她點開自己的作品信息,里面有評委團的評論,說這幅《背上的溫度》的構圖非常新穎,風格獨特,線條流暢,筆觸靈動,整體感染力非凡,是一副具有創新意義的油畫。
她隨意的看了幾眼便將ipad遞給了何嫚,上官棠發生這么嚴重的事,她哪還有心思關注自己的油畫。
上官棠努力抬手握著葉歆南的纖纖玉手,他替她高興,很想親口說一聲恭喜。因為上官棠知道葉歆南的理想是什么。
2
警局內的一間訊問室里,一男一女兩名警官坐得老莊嚴了。
“叫什么名字?”
“郭大根。”
“年齡?”
“五十二歲。”
“家住哪里?”
“樊縣小廟村。”
“外地人?來江安多久了?做什么職業?”
“六年了,開貨車。”
“......”
“經調查,你還有兩個正在念大學兒子,成績都還不錯,你知道你這樣做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影響嗎?”
“你的那輛貨車都是定期做檢查的,并沒有故障。從事故現場看,你這是有預謀的,老實交代,為什么要闖紅燈?”
“你們兩都不認識,并沒有什么交集,到底是誰指使你這么干的?”
那個叫郭大根的貨車司機得了不治之癥,沒啥年頭可活了。家里還有兩個兒子,都在念大學,其愛人生下第二個孩子的時候就已經跟別的男人跑了,郭大根也是個苦命人,一把尿一把屎的把兩個孩子帶大,苦力活幾乎都干過。前年檢查得了治不好的病,索性在死之前給兩個正在念書的兒子弄一筆費用。
他說:“我每周六都會給江安汽車集團拉一批貨,李總找到我,她說給我五十萬,要我去撞那輛車。我想著反正也沒幾年可活了,就答應了她。”
而他口中的李總,自然就是李曉萍了。
郭大根本就是個老實人,若不是為了錢,他也不會做出這傷天害理的事。他想了想自己的兒子,最終還是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都告訴了警官。
“上官棠?”
走出訊問室,女警喃喃自語。
另一名警官問:“符隊,怎么了?”
她說:“沒事,只是名字有點熟悉。郭大根交代了所有罪行,立刻傳喚李曉萍。”
他們的辦事效率還算高,不到兩個小時,李曉萍被帶到了警局。
李曉萍被警察傳喚到訊問室,她身著一身精心打扮的休閑白色職業裝,面容冷漠,眼神卻透露出一絲不安和恐懼。
“李曉萍,你知道為什么我們傳喚你嗎?”
符警月看著她,語氣挺嚴厲的。
李曉萍強裝鎮定,她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絕境,但她決定死不認賬。
“我不知道,警官,請問我做錯了什么?”
“別裝了,郭大根已經把一切都供出來了。”
另一名警官冷冷地說。
李曉萍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的手指顫抖著,心中涌起一股無力感。
“郭大根說你指使他去撞那輛車,五十萬的代價。”符警月說完,拿出一張轉賬憑證放到李曉萍眼前。李曉萍沉默了,她知道再否認已經毫無意義。她的心如同被冰水浸透,冰冷刺骨。
李曉萍抬起頭,在這一刻,所有的偽裝和冷漠都消失無蹤。
她突然大笑起來,笑聲讓人不寒而栗,她說:“只可惜沒能撞死他,真是個廢物。”
警察們驚訝地交換了一下眼神。符警月問:“說吧,為什么要這么做?”
李曉萍說上官棠是那個賤人生的野種,就不該活著,包括那個賤人。
雖說事已隔離那么多年,但她對賈林玉的恨早已深入骨髓。不久前,她也派人去療養院要賈林玉的命,只可惜賈林玉早被程瑾雪帶走了。
一個月后,李曉萍與郭大根走上了法庭。
江安人民法院依法判處被告人李曉萍有期徒刑二年六個月,緩刑三年,對上官棠做出經濟補償三十九萬元。郭大根被判有期徒刑四年。
3
一個月后,上官棠也出了院。程輝見了賈林玉,并把她接回了程家。
程輝說:“林玉啊,當年都是我膽小懦弱犯下的錯,害苦了你這一輩子,下半輩子和下輩子就讓我給你當牛做馬,全當贖罪了吧。”
程瑾雪洗了一盤水果,有橘子,有青棗。
程輝又說:“雪兒,你坐下,爸爸想和你好好聊聊。”程瑾雪將果盤放到客廳的桌上,挑了一顆大的青棗遞給賈林玉。
她說:“爸,我知道您想說什么,我媽那事我不怪任何人,幸好上官棠沒事,不然我都不會原諒她。”
程輝聽了嘆了口氣,說:“你能這么想爸很欣慰。雪兒啊,你弟弟的傷恢復得如何了?”
程瑾雪剝了一個橘子,分了一半給程輝:“嗯,前幾天我去看過他,恢復得不錯,能唱能跳的。”
程輝臉上露出了笑容,這是一種慈祥的笑。
接下來的幾天里,程瑾雪帶著程輝和賈林玉去見過上官棠,并告訴他的身世。程瑾雪也有意讓他接管公司,但上官棠拒絕了。
在他心里,他只有一個父親,那就是上官宏義,卻又兩個母親,一個是小芳,另一個則是夏梅。一份消失了十九年的關系,對他來說已經不那么重要了。他雖然窮,卻很有志氣,他用的每一分錢都是靠自己親手掙來的,施舍,他從來都不接受。
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便是夏梅。
出車禍之前,醫院的主任找過他。
主任說夏梅的癌細胞擴散了,運氣好的話,能撐到新年。主任開了杜冷丁,告訴上官棠,接下來的幾個月病情會惡化,按照惡化程度,每隔兩天就要在夏梅脊柱上打一支。
上官棠想,那得多疼啊!
好幾個夜晚,他都不敢想,念頭一起,便是難受得喘不過氣。
他說:“等時間嘉許,我可能會考慮回來。”
程輝沒有逼他,賈林玉也一樣。
二〇一四年,農歷十二月初七。
放了寒假的葉歆南一直在醫院照顧夏梅,上官棠也是無心與工作,索性辭職了,他原來的業務由顧瑀衡接手。
初七的晚上九點,葉歆南去給夏梅打熱水準備擦臉。夏梅拔掉氧氣罩,一只手握著上官棠,另一只手去撫摸上官棠的臉:“梅姨怕是不行了,你要是真喜歡南南,那是她的福氣。要是不想跟她在一起,可我...可我還是想要你替我照顧她。明天送我回鎮里吧,我不想死在醫院,鎮里清靜。”
上官棠吧嗒吧嗒的,她把上官棠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上官棠發現他的手也是濕漉漉的。
夏梅說:“讓你在我家待了那么多年,委屈你了。”
他說:“梅姨,我不委屈......”
上官棠喉嚨哽咽得說不出話,不,是他此刻不知該說什么了。
第二天,程輝、賈林玉、顧瑀衡等人都來送別。顧瑀衡跟上官棠說,坐火車環境不好,還慢,顧瑀衡把自己的那輛寶馬送給了他。上官棠說等明年再把車開回來還給他。
第三天,
歐睿才放假后也沒有回家,而是跟他的女朋友選擇留在醫院輪班照顧,等到臘月二十幾再回去。
葉歆南和胖子的女朋友坐夏梅的兩邊,胖子坐副駕駛,離別前,上官棠對那幾人說了兩聲謝謝。
4
鎮里的老房子發了霉,上官棠收拾了一個下午才收拾干凈。
聽說夏梅回來,鎮里的熟人幾乎都來看望過。
夏素之也來了,還帶了一個精神小四眼。李菜花的肉鋪關了幾天,在夏梅家忙前忙后。小鎮里有個習俗,誰家有人病重,街坊都會去輪流打伴,午飯、晚飯、夜宵都得做。
鎮長說:“棠啊,你梅姨也是個苦命人,得了這要人命的病,那都是沒辦法的事,你放心,先生這些鎮里都會幫你安排。”
上官棠道了謝。
臘月二十五的凌晨兩點,夏梅的屋內哭聲四起。一樓瞬間被騰空,搭起了靈堂。
兩名穿著黃色道袍的先生雙手合十,一名道士手中揮舞著喪旗,另一名念著經文。
爐香乍熱。
法界蒙熏。
諸佛海會悉遙聞。
隨處結祥云。
誠意方殷。
諸佛現全身。
南無香云蓋菩薩摩訶薩。
唵。修利修利。摩訶修利。修修利。薩婆訶。
唵。修多利。修多利。修摩利。修摩利。娑婆訶。
唵。嚩日啰怛訶賀斛。
外面響起了炮仗和鑼鼓。
夏梅是臘月二十七開吊,二十八下的葬。開吊的那天,丁芮的媽媽來燒紙,哭了一個小時后就急急忙忙的離開了。離開之前還拍了拍上官棠的肩膀,穿著白孝的上官棠以為是在安慰他節哀順變。
夏梅走后,山間小鎮飄起了雪花,大街小巷滿滿的年味,街巷的小孩放起了零碎的鞭炮。只有上官棠和葉歆南心里是空蕩蕩的,悲傷的情緒總會在心中悄悄釋放,葉歆南的雙眼都已經麻木了。
除夕的夜晚,雪白的雪花覆蓋了整個山間小鎮,街道滿是腳印。
葉歆南說想去半山腰,上官棠給她找了一件厚厚的羽絨服,二十分鐘的路程兩人走了一個半小時。
上官棠拋開老槐樹下的積雪,兩人在樹下依偎。天空很黑,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
葉歆南說:“上官,媽媽走了,我真成孤兒了。”
上官棠將她抱得更緊了,他說:“你還有我呢。”
葉歆南鼻子一酸,把上官棠抱得也緊了。
葉歆南說:“等我畢業,我們就結婚,到這山間小鎮做點小生意,然后我給你生兩孩子。”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人,再次說了同樣的話。
上官棠伸手摸著葉歆南的臉,鼻子很冰。
他說:“嗯。”
兩人在半山腰待了近兩個小時,上官棠怕葉歆南感冒,便拉著她回了家。
葉歆南去洗澡,上官棠燒了兩個熱水袋放進被窩,暖著暖著,靠著床頭睡著了。葉歆南洗完澡回到房間,給他脫了鞋和外套,靠躺著他也睡著了。
5
正月初九,宜嫁娶,所以歐睿才結了婚,上官棠當了伴郎。
歐睿才結婚這天,丁芮趕來了。
這天,丁芮穿得光鮮亮麗,還化了妝,盡管如此,還是掩蓋不了她無力的身體和蒼白的臉。
上官棠有問過她是不是生病了,丁芮勉強露出微笑,她說沒有。至于丁芮為什么沒有來參加她大姨的葬禮,丁芮沒提,上官棠也沒問。
丁芮隨了九百九十九的禮。到了晚上,鬧完新房,上官棠就被丁芮悄悄的叫到了柳塘邊。兩人坐在那個熟悉的石凳上,丁芮說:“上官,我可能也要離開了。”
上官棠隨便嗯了一句,吃完了結婚酒,她肯定是要離開的,當時上官棠是這么認為的。
丁芮說:“我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聽說那里四季如春,繁花似錦。沒有冬的寒冷,也沒有夏的炙熱。”
上官棠說:“切,哪有這樣的地方,倘若有,我早就去了。”
丁芮憋不住笑,這一笑,整個人都疼。她說:“上官,在我離開之前,我會送你一份禮物,還有,你可千萬別想我,不然南姐會吃醋的。”
上官棠眼一瞥,將丁芮從腳往頭看了一遍:“不得不承認你長得也好看,不過,我還是覺得南南更好看些。”
丁芮說:“所以呢?”
上官棠說:“所以我才不會想你。”
聽到這話,丁芮沒有表露出難過,她起身:“想不想無所謂,記得善待我給你的那份禮物便好。走吧,該回去了,”
回到自己家中的上官棠躺在床上一直在想著丁芮給他的禮物到底是啥,還有她說的那個善待,難道是小狗?小貓?小竹鼠?
這一夜,上官棠想了很多。
這一夜,丁芮跟葉歆南也說了很多。
到了第二天早晨,上官棠想去問個明白時,可惜丁芮已經離開了山間小鎮。
一個星期后,上官棠開車送葉歆南回了學校。葉歆南還有一年半畢業,上官棠在藝大小吃街租了個二十平的門面,做起了老本行,賣燒烤。這回不是他一個人,歐睿才參了股,帶著他的老婆也學起了手藝。
聽說生意很好,來的客人都是一批一批的。
空閑下來,上官棠會給丁芮發信息,遺憾的是,沒有收到任何回復,禮物也遲遲沒收到。
直到第二年的六月二號,白天天氣炎熱,吃燒烤基本都是在晚上。于是上官棠和歐睿才便躺在涼椅上吹著空調。
丁芮的母親拉著一個不到兩歲的小屁孩走了進來,小屁孩走路東倒西歪的,壓根就還走不穩,嘴里喊著奶嘴,那小樣老可愛了。
上官棠立馬從涼椅上起來,歐睿才也照著樣子做。
他說:“阿姨,您怎么來了。”
歐睿才用紙巾擦了一張凳子給丁母坐,丁芮的媽媽將孩子抱在懷里,看著上官棠柔柔的說:“芮芮生前說,一定要我等到今天才來見你。”
上官棠眼圈突然紅了,他似乎這刻才明白那晚丁芮所說的離開指的是什么了。
丁芮的媽媽又說:“這孩子就是她要給你的禮物,現在交給你,也算是我這個當母親的完成了女兒唯一的遺愿了。”
丁芮的媽媽把一切都告訴了上官棠。拍完畢業照的葉歆南也回到了燒烤店,剛進店便把孩子抱在懷里輕輕抖動,她說:“小木南,以后我可就是你的媽媽了,你可不能嫌棄我喲。”
其實就在那個晚上,丁芮便把這一切告訴了葉歆南,并要求她暫時保密。
上官棠搖了搖頭,眼中掛著淚水,笑了。
后來,上官棠帶著葉歆南和兒子回了南山嶺,正好趕上鎮里唯一的咖啡店轉讓,上官棠便接了手,他說一邊賣燒烤,一邊賣咖啡。經過一個半月的裝修,開業的日子也定了下來。在這一個半月里,葉歆南去縣城當了咖啡學徒,還考了證。
開業那天,丁芮的媽媽、程輝和賈林玉也來了。
上官棠沒問他們為什么要來,要待多久......
【上部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