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讓我一睡不醒,他和他父母好離開,是要瞞著我做什么嗎?”
唐生無法回答。不僅僅是瞞著潘雯,確切地說,該是墨村人瞞著他們幾個外鄉(xiāng)人。他、李蕭、上官清、潘雯,都不屬于這里。
潘雯站在寺門前,轉(zhuǎn)頭朝遠(yuǎn)處望了一眼,“唐警官,你們?nèi)ミ^那片樹林了嗎?”
那天晚上,一個叫周阿九的老人發(fā)現(xiàn)她往那邊走,冷言冷語地叫住了她。“別去林子。”
錢都也說過。“因為那是埋死人的地方。”
到底埋著什么人?她越來越好奇。或許面前這位來自H市的警察可以告訴她。
“嗯,去過。”
“到底埋著什么人?”
“很多人的墳?zāi)埂!?/p>
唐生的聲音有些低沉,讓潘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
“唐生!”李蕭這時候從前面走來,他的“搜查”任務(wù)也已經(jīng)完畢。
“有嗎?”
“連個鬼都沒見,這一家家的好像約好了一起出門似的,村委會也是大門緊鎖,沒人值班。”
“聞建新也不在家?”唐生想到了這個墨村村委會的書記。
“沒人。”李蕭用手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汗珠,這才注意到唐生旁邊還站著一個女人。
“潘小姐,怎么是你?”
潘雯朝他打了個招呼,突然,她在李蕭身后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人影,她瞪大了眼睛,“誰!”
“我,潘小姐。”上官清一邊慢悠悠地走來,一邊用手順了順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
月亮又出來了,一片月光灑在她的臉上,竟讓這張臉在夜色下增添了幾分嫵媚。
潘雯松了口氣,不知道怎么的,她覺得剛才看到了一個美麗的女妖,在月光下行走的妖精。對方的長相其實(shí)偏可愛甜美,可剛才這一瞬間,真的連自己都羨慕起她這張光滑好看的臉蛋了。
唐生剛才微微有些失神,他也看到了一個月光下的美麗精靈,他馬上調(diào)整了下表情,“怎么樣?”
上官清還沒意識到方才月光下邊走路邊順頭發(fā)的動作迷倒了這幾個人,她兩手一攤,“沒人,陳小京一家也不在,就連圓圓我也沒看到。”
“真的一個村民也沒有嗎?”李蕭抬頭看著“清覺寺”那塊牌匾,滿臉疑問。
“現(xiàn)在還有兩個地方?jīng)]有找。”唐生的目光也落在了隱匿在黑夜中的牌匾上,“一個是面前的清覺寺,一個就是寺廟后面那片樹林。”
“所以大半夜的,我們要進(jìn)寺廟瞅瞅?”李蕭想到這一路上他也“闖進(jìn)”幾幢沒有鎖門的房子,像個賊一樣四處查看,而后一無所獲的離開,好像習(xí)慣了,可眼前是座寺廟,里面供著菩薩,半夜打擾清靜,有點(diǎn)尷尬。。。
“走吧走吧。”上官清拍拍他肩膀,跟著唐生來到寺廟側(cè)墻那。
李蕭和潘雯也走了過去,聽后者講了前面發(fā)生的事,李蕭和上官清才知道潘雯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敢情和大家一樣,都被墨村人拋棄在這個陌生又有點(diǎn)熟悉的村子里了。
寺廟的圍墻不是很高,四個人以搭人梯的方式翻墻進(jìn)去,又從側(cè)門到了大雄寶殿里面。
慈祥的菩薩和形態(tài)各異的羅漢依然安靜地注視著來訪的客人。
殿里還有白天香客們留下的淡淡香火味道,在中央那尊男身菩薩像面前,唐生緊繃的神經(jīng)慢慢放松了些。
菩薩俯視眾生,那可知墨村人在哪里?蔣志堂在哪里?白袍男人是誰?好多疑問需要解答,可惜眼前終究是尊雕像,他也不怎么信佛,唯一能夠感覺到的是,菩薩給了他一絲寧靜和放松。
旁邊站著的上官清已經(jīng)雙手合十,在手電筒光下朝菩薩行了一禮,“菩薩,不好意思啊,深夜打擾,您莫怪莫怪。”
潘雯也和她一樣合掌朝菩薩彎了彎了腰,在無意間瞥到側(cè)邊一個怒目圓睜的羅漢像后,她顯然被嚇到了,上半個身子往上官清這邊倒了一下,被對方扶住了肩膀。
唐生和李蕭仔細(xì)看了看大殿內(nèi),沒什么異常。
四個人出了大殿的后門,來到其他地方查看。
院子、走廊,還有僧人住的廂房,空空蕩蕩。
每間廂房都掛著一把古樸的銅鎖,進(jìn)不去,但透過玻璃窗,用手電一照,基本同樣的布置,靠窗前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桌上整齊地堆放著書,筆墨紙硯擱在一邊。桌邊是張床,上面的毯子疊得四四方方,和軍人的疊法差不多。床一側(cè)是柜子。
所有的房間都很整潔干凈,就是沒有人。
唐生看了一遍,突然想起什么,他走到一間廂房前,拿起手電筒透過玻璃窗照著里面。
“剛才不是看過了嗎?”李蕭在他身邊皺著眉。
這間是周阿九的住處,前天晴空跟他們提過。
房間里沒人,家具布置和其他僧人的廂房一樣簡單又整潔。
有個地方引起了唐生的注意。
在柜子頂上,放著某樣?xùn)|西。
外面被一層黃布包裹著。
剛才沒細(xì)看,現(xiàn)在用手電筒仔細(xì)照了照,他發(fā)現(xiàn)黃布沒有完全包裹住里面的東西,還是露出了一部分。
看著,好像是一把生了銹的刀。
“刀。”李蕭此刻也認(rèn)出來了。露出的是刀頭,刀身被隱藏在黃布下。
“還真是!”上官清也朝里面瞧了瞧,通過手電筒光認(rèn)真地掃了一遍,“好像以前那種大刀,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身邊的潘雯抬眼看去,心里有點(diǎn)緊張,“這里怎么會有刀,好奇怪。”
唐生皺了皺眉,走到房門那看了一眼。
門上牢牢掛著一把長方形的古舊銅鎖。
如果沒有鑰匙,只能試試用石頭砸門,但砸門就破壞了銅鎖,也相當(dāng)于告訴僧人和周阿九,有人偷偷進(jìn)過房間。
“表姐,你,嗯,你能打開不?”李蕭抱以希望地問了問上官清。
“打不開。”
“不會吧,你都有解迷魂香的小藥丸,還有點(diǎn)功夫在身上,不會開鎖?”
上官清感覺李蕭的邏輯思維有問題,“為什么你會覺得我能開鎖?奧,能做飯的就會開飛機(jī)是嗎?”
“。。。呃,就覺得有時候神秘的你應(yīng)該具備一些技能。”
“我就會點(diǎn)我爸請的老師父交給我的功夫,會辨別一些香味,其他又沒啥技能。哦對了,還有啊,我家宅子是祖?zhèn)鞯模矝]你吹的那么大,你上次對唐生說有蘇州拙政園那么大,你也太夸張了,又不是沒來過我家。”
“。。。”李蕭瞅了眼唐生。
唐生不想?yún)⑴c姐弟倆的談話,戰(zhàn)術(shù)性咳嗽了一下。
“呃。。。”
“呃什么,被你說得我好像無所不能一樣,想多了。我就一個普通人,哪里神秘了,一天天的看武俠小說看傻了吧!”
“。。。是是,表姐說的對,我傻了。”李蕭現(xiàn)在不想和她懟,笑了笑。
唐生這會兒拿起銅鎖又仔細(xì)地看了看,他發(fā)現(xiàn)墨村人似乎都愛用這種類似地銅鎖鎖門,好像回到了以前或者古代。
總之,這里的人不太一樣。
“進(jìn)不去,還是去后院看看吧。”李蕭提議。
四個人繞過走廊,進(jìn)了清覺寺的后院。
這里同樣沒人,后院那塊石碑仍然立在那,知了叫聲從碑旁的草叢中傳來。
“連廟里都沒人。。。大家都去哪了?”
潘雯緊跟在三個人后面,嘴唇哆嗦了一下。她的錢都,也去哪了呢?
唐生看了一圈,徑直走到后門那,打開了它。
一股風(fēng)迎面而來,他感到一點(diǎn)陰沉沉的涼意。
前面是綠色田野,再遠(yuǎn)處就是那片埋著死人的樹林。
空氣中,他仿佛嗅到了亡靈的氣息。
難道墨村人都在林子里,在黑夜中祭奠先人?他莫名地想象了一下。所有人圍著那片草地,沉默不語,活人和死人的見面。
他按了按有點(diǎn)跳動的眉心,這想法過于荒唐了。
“去那嗎?”李蕭站在他旁邊,也感受到了一種涼意,估計是白天被嚇到的,而后看到樹林,身體就有這個反應(yīng)。
“你和她們呆在這,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唐生說道。
李蕭明白這是讓他留下來保護(hù)好兩個女生,不對,一個女生,潘雯。他表姐好像不用男人保護(hù),萬一遇到什么人,掐架比男人還厲害吧。。。
目前一切未可知,而且樹林里不僅有死人,還有狼,萬一它又來了,或者還帶著同伴,那就麻煩了。李蕭這樣想,竟然有點(diǎn)退縮了。還是留在這,保護(hù)人要緊!
“你倆去吧,互相有個照應(yīng),我們留在這。”上官清本想一塊兒去,想到旁邊還有個潘雯,安全起見,還是留下來。
唐生堅決要讓李蕭呆在這,眼神很固執(zhí)。
上官清只能點(diǎn)點(diǎn)頭同意了。
三個人留在院門口,望著唐生逐漸消失在前面的夜色中。
月光依然清冷,唐生關(guān)掉手電筒,在淡淡的月光下走著,一路只有蟲鳴聲陪伴著他,昨天白天,他和李蕭繞遠(yuǎn)路進(jìn)了樹林,現(xiàn)在,他直接選了院門口延伸出來的小路,節(jié)省掉很多時間。
當(dāng)眼前再次出現(xiàn)那些高矮錯落的樹木時,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而后,他進(jìn)入了林子。
這里是另一個世界。
唐生忽然意識到,天地間就只剩下他一個活人了。
面前昏昏暗暗,他還是沒有打開手電筒,借著微亮的月光在林中安靜地查探著。
他先往東面走,一路沒有異常,又從東面往林子西邊走去,這之中,不可避免地又來到了那片禁地。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邊沿地帶,眼睛朝四周掃了一遍,和昨天白天一樣,這里沒有任何變化。
躺在地下的村民們,這時候是否已經(jīng)感到一個活人的氣息了。
他站了會兒,突然有種感傷從心底慢慢升起。
這些都是可憐人。死于那個戰(zhàn)亂的年代,死前還飽受折磨。
這就是命運(yùn)嗎?
他默默地站著,過了會兒才抬起頭,朝林子的某個方向望去。
昨天白天,他在那里發(fā)現(xiàn)了一頭狼,它沉穩(wěn)、冷峻,目光凌厲又幽深。
他小時候去過動物園,看過狼群,就算是狼群中的頭狼,也沒有它那種威嚴(yán)的眼神。
現(xiàn)在是夜晚,狼是夜行動物,那么接下來,它會出現(xiàn)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