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嗚——”
陳小京懷里的貓突然叫了一聲。
“它可能餓了。”陳小京輕柔地摸了摸貓的耳朵。
“那回去給圓圓喂點吃的。”
“好。”
上官清和陳小京又回到了雜貨鋪。
唐生和李蕭還在店里和陳小京父母閑聊。
陳小京朝兩個人點了點頭,抱著貓上了二樓。
他的父母也看不出什么異色,和這些天一樣,笑瞇瞇地與三個人又說了幾句。
之后,上官清和唐生、李蕭離開了雜貨鋪,往錢都家那邊走。
“套出點什么沒?”李蕭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表姐都和那位俊秀少年聊了什么。
唐生這時候也在等上官清開口。
“他讓我今晚可以晚點休息,當我提出我們晚上想找他聊天時,他說今晚有點事。”上官清對這個村子更加感興趣了,“顯然啊,這孩子知道我們被下了藥才能一覺不醒,他肯定也清楚昨晚村民們在哪,而且在對我暗示,今天晚上村里還會沒人。”
“陳小京讓你晚點休息,估計心軟了,想讓你發現點什么。”唐生分析著。
李蕭雙手抱胸,感嘆了下,“這孩子其實在關心你呢,明面上又不能告訴你事實真相,內心肯定很糾結。”
“所以,今晚我們候著吧,我倒要看看,這村里的人大晚上的都去哪了。”上官清的好奇心越來越濃了。
。。。好奇。
陳小京剛才也說到了好奇。
“人有時候太好奇也不好。”
這句話,她輕輕說了出來,“這是陳小京后來跟我說的話。”
所以,墨村肯定藏著秘密。
唐生望向那片樹林的方向。
…………………………………
上午九點半,盂蘭盆法會正式開始。
在清覺寺的大雄寶殿內,在男身菩薩像面前,寺廟里的僧人老早就布置好了一個法壇,四周供奉有新鮮的水果以及凈水,法壇左右站了兩列僧人,還有一些居士,以及常年供奉的香客。
這之中的代表便是劉家,劉應恒以及劉常仁夫婦站在首要位置,劉玉兒隨她母親也站在一側。
其他人和劉家一樣,正安靜地合掌站著。
蔣志堂的老婆,林新蓮也站在劉家后面,合掌閉著眼睛,默不作聲。
再后面就是陳小京一家,同樣靜靜地站著。
大雄寶殿外面的院子里也站著很多村民,都是虔誠的佛教信徒。
唐生、李蕭、上官清三個人也在前院里,觀察著法會上的每一個村民。
唐生看到錢都一家都來了,他和潘雯跟在他父母的后面,潘雯此時瞥了眼他們這邊。
早上離開雜貨鋪后,李蕭收到了潘雯的一條短信,說昨晚她一直沒睡著,清晨四五點鐘的時候,錢都一家悄悄地回來了,之后七點多起來后和往常一樣,沒什么異常。
而現在,李蕭也看不出任何奇怪的地方,他朝潘雯微微點了點頭。
對方像是放松了些,這才轉過臉,接著和旁邊人一樣合掌站著。
顯然她有點不習慣。
這時候,大雄寶殿內傳來一記木魚聲,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殿內。
一會兒,清覺寺住持晴空身穿紅黃袈裟,領著包括空明在內的一小隊僧人,從大殿后側慢慢走到了法壇邊,又繞著它走了一圈,最后在菩薩像正前方站定,由晴空帶頭,所有僧人開始吟誦經文。
殿內殿外的人都默默地聆聽著。
唐生和李蕭愣是沒聽明白,旁邊的上官清仔細聽了聽,解釋道,“是《盂蘭盆經》。”
“哦,感覺像是一種來自遙遠時代的聲音。”李蕭聽著聽著,突然覺得還挺不錯。
“你是指晴空誦經的聲調嗎?”
“嗯,渾厚低沉,很有力量。”
唐生也覺得,晴空在誦經時用了另一種聲調,不像平時講話的調,莊重,平和,讓人的心能夠慢慢安靜下來。
再加上寺廟里特有的檀香味,所有人仿佛已經跪拜在佛祖跟前,傾聽釋迦摩尼親自講經給眾生。
聞著這淡雅的檀香味,他看了看站在晴空旁側的劉應恒一家。
昨晚,三個人在劉宅差點中了香爐里特意添加的一種迷魂香,劉家乃至整個村子的人全部消失了,然后今天又正常出現在面前。
那么今晚,劉宅中的迷魂香還會再次燃起嗎?
“哎,這要誦幾遍經呢?有點催眠那意思了啊。”李蕭越聽越想睡。
“一般三遍,就像敬香一樣,基本三柱香,代表佛、法、僧。”上官清給他普及了下相關的知識。
“講究!”
“每種宗教都有它的形式和象征意義。李蕭,你不會聽睡著了吧?”
“有點啊,畢竟昨晚我基本沒睡啊。”
“都差不多。”上官清這時候瞄了眼唐生。
他臉上也有些疲倦神色,不過牛的是,目光還是那么炯炯有神,而且他好像發現了什么。
上官清順著他的目光找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佝僂著背,臉上布滿皺紋,滿頭白發,瘦瘦小小的,是周阿九。
從進廟開始,他們并沒有看到這位九十三歲的老人,現在,他就像幽靈似的站在了院子里一個偏僻的位置,合著掌,低頭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我去下后院。”唐生對她和李蕭輕聲說道。
于是,兩個人接著聽經。
唐生則悄悄退到了寺門那,而后沿著圍墻繞到清覺寺后院,他攀著墻上的幾株老藤,靈巧地翻進了院子。
里面沒人,只有刻著《心經》的石碑站在原地,注視著這位翻墻者。
沿著熟悉的路徑,他來到了周阿九住的廂房。
所有人都在前殿參加法會,傳來的誦經聲在他耳邊徘徊。
算是在菩薩的眼皮底下,在佛經吟誦中,他將要打開面前這扇房門。
因為,這次周阿九的房間并沒有上鎖。
唐生輕輕推門進去,又把門輕輕合上。
這位九十幾歲的老人的房間十分干凈整潔。
床上鋪著竹席,和昨晚看到的一樣,一條毛毯被疊成長方體,有棱有角。
床邊桌子上擺著幾本經書,最上面是《心經》,而后是《地藏經》、《金剛經》。
唐生走到了床鋪的另一邊,那里有個柜子,柜頂上放著一件東西。昨晚沒能看個仔細,現在就在面前。
唐生抬手拿起了它。
外面包裹著黃色的綢布,被一層層揭開后,里面露出了一把完整的刀。
刀刃不算很鋒利,但锃亮有光,刀身連著刀柄處有一點銹斑,整體而言,這把刀看著已有些年頭,不過依然透出冰冷的寒意。
唐生摸著刀面,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這把刀是件稱手的兵器,也看得出刀的主人十分愛護它,外面包裹著的黃色綢布上沒有一點灰塵,估計時常被人拿出來。
難道,這刀的主人就是周阿九?
他仔細看了一遍刀面,忽然發現在一側刀面與刀柄的接口處刻著幾個字。
這幾個字很小,需要湊近瞧才能看到。
周記鐵鋪(民國三十二年)。
也就是,這把刀出自周記鐵鋪。
周記。。。
莫非周阿九年輕的時候是鐵匠,開了家店鋪,這把刀是他打造的?
唐生又認真地看了一遍刀面還有刀柄,沒有其他文字了。
他按照原樣,用黃色綢布把它包了起來,放回原處。
想看的已經看到,他走出了廂房,關上了房門,按照原來的路線回到前院。
晴空和僧人們依然在誦經,殿外眾人和殿內一樣,仍舊安靜地合掌站著。
偏角的周阿九閉著眼睛,嘴巴慢慢蠕動著,似乎也跟著在念經。
唐生悄無聲息地回到了李蕭和上官清身邊,輕輕告知了剛才的發現。
“周阿九嗎?他真的是鐵匠?”李蕭訝異地打量著遠處的周阿九。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完全看不出對方會打鐵,住的房間里還放著一把估計能殺人的利刃。
上官清也望了老人一眼,“或許,他家祖上是鐵匠,開了家周記鐵鋪,也或許這把刀是姓周的人家打造的,但同姓不同人。”
“無論怎么樣,這把刀對他肯定有特殊的意義。”唐生抬起頭。
周阿九這時候睜開了眼睛,蒼老的臉突然轉向這邊,定定地望了一眼,又慢慢扭過臉,重新閉上了眼睛。
晴空和眾僧人的誦經結束,一記木魚響起,晴空和幾位僧人帶著劉應恒一家,還有站于殿內的其他人,圍著法壇,緩緩地繞了一圈,而后站回原位,朝男身菩薩像莊重的行了三禮。
殿外村民也都一起行禮。
晴空又對著法壇再次念誦了盂蘭盆經,眾人依舊默默聽著。
清覺寺的上空這時飄過幾片淡淡的水墨色烏云,天氣有了些許涼快。
不過烏云一過,天又悶熱起來。
站在前院的潘雯抬手擦了下額頭上的細汗,見旁邊的錢都正閉著眼睛念念有詞,前面站著的是他的母親,不知道又為什么,她正用一種有點厭惡的眼神瞥著她。
兩個人的目光交匯在一起,潘雯有些尷尬,立刻避開了對方的眼神。
錢都母親朝她褲子的口袋那又瞥了一眼,也收回了目光。
這一幕,正好被唐生看到,他想起昨晚潘雯說的話了。看來,錢都的媽媽對她兒子的女朋友確實有些不滿意。
是什么原因呢?
半個小時后,又一記木魚被敲響,這次代表了盂蘭盆法會已經結束。
晴空和劉應恒一邊交談,一邊往后門走去,其他人也陸續散了,有些人和空明、以及其他僧人們一起,向村民們發放這幾天信徒們布施的水果或者米糕、團子等點心。
這之中便有劉玉兒,她的父母則各顧各,站在殿里和別人聊著。
林新蓮這時候紅著眼睛從劉常仁身邊走過,經過時,她短暫地看了眼劉常仁,好像想說什么,又揉了揉眼睛,走出了大殿,一個人出了寺門。
唐生朝李蕭點點頭,李蕭立刻跟著林新蓮出了清覺寺。
“剛才林新蓮出去時,劉常仁的老婆竟然朝她露出一點點冷笑。”上官清碰了碰唐生的手臂。
“冷笑?”唐生剛才只注意著林新蓮,沒有看黃淑瑾。
“嗯,我正好瞄到的,她真的笑了一下。”
唐生看了眼大殿里的黃淑瑾。
她這時候已經沒了笑容,正盯著一尊羅漢出神。
唐生和上官清往周圍看去,發現周阿九已經不在院子里了,像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