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這些,我都有點沾邊。”潘雯對比了下,臉上露著苦澀的笑容,”手機響的事情我也的確做的不好,應該開成靜音的,不過,你竟然以為村里人對我有看法是因為這種原因。”
錢都的眼神有些疑惑,“那還是什么?像阿九爺,他年紀最大,最看不過小輩參加這類活動的時候鬧出動靜,所以在寺門口那么對我們說。我記得前些年有一次回來過春節,村委會那邊搭臺唱戲,老汪家的兒子不懂事,在人家唱戲的時候吵吵鬧鬧,坐在前座的阿九爺立刻就瞪了他幾眼,后來沒坐多久就回了寺里,因為過年唱戲算老習俗了,有些小輩們不愛看,可至少起碼的尊重還是要的。”
“不,你完全理解錯了。”潘雯想起周阿九在鋪子里的話,“村里老輩沒有跟你們說那段歷史,你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不知道。”
“歷史?”
“對,你知道清覺寺后面那片樹林里葬著的人是墨村的先祖嗎?”
錢都臉上透出訝異的神情,“你知道了?”
“是的,聽說的。”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瞞你了。”錢都皺了皺眉毛,“本來這事我不想詳細說的,說了后怕你害怕。那片樹林里確實葬的是村里人的先祖,我也是聽我爸媽講的,民國時候村里鬧過瘟疫,死了很多人,他們就被集體埋葬在了那邊。”
“不是這樣的。”潘雯搖了搖頭。她做了個決定,把周阿九在鐵鋪里講的那段真實歷史都說了出來。最后,她看著錢都露出震驚的表情,她又苦苦地笑了笑,“你發現嗎,我平時喜歡日漫,這回穿的其中一件上衣又是日本牌子,手機屏幕是我在日本旅游時穿著和服在一個神社前拍的照片,我手機鈴聲也是日文歌曲。記得前幾天我在你家和朋友打電話,聊的是日漫這些,我想你爸媽都看在了眼里,聽在了耳朵里,還有其他一些村民,也慢慢發現了,所以大家對我有看法。清覺寺盂蘭盆法會上,我的手機突然響了,鈴聲是日文歌曲,當然我的確疏忽大意了,當時在場的人,也包括周阿九吧,更加對我討厭吧。周阿九雖然很老了,可他看得到,聽得見,他對我也有意見,所以才說你不能娶我這話,我都明白了。”
錢都還是一臉不明白,“是這樣?我怎么沒感覺到,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不怪你,因為周阿九說老輩人沒有對小輩說那段歷史,只是定了個規矩,不買日本人的東西,不接觸親日的國人或者日本人。你們村的人又看重規矩,加上日軍侵華本就每個中國人都清楚,所以村里人雖然不知道真相,依然有那種情緒,而我的表現,我的行為舉止,你知道了嗎,所以我才被大家排斥。”
“可我不是啊。”錢都一下子抱緊了她,“歷史是歷史,你是你,何況你只是喜歡他國文化而已,又不是什么賣國賊奸細這種。我一直以為他們異樣的眼光是因為你在他們看來失禮不懂這的規矩,沒想到是這樣!”
潘雯感覺他的懷抱很舒心,能讓心慢慢地平靜下來,“我說了不怪你,錢都,你高中畢業后在外面讀大學,不怎么回老家,自然和村民接觸少,而且你爸媽其實也不知道那段歷史,只不過一代代守著祖上傳下來的規矩,你爸媽也一樣,所以不看好我們。”
錢都抱著潘雯好一會兒,沒說話,突然,他抓住了潘雯的肩膀,“歷史無法改變,村民們的態度也難以改變,我爸媽也是,但這都沒關系,還是那句話,和你談戀愛的是我,想和你結婚的也是我,我們好就可以。”
“你真的不介意?”潘雯有些感動。
“對,我愛你,你也愛我,這不就好了嗎?”
潘雯笑了笑,也抱緊了她的男朋友,“對,我們永遠也不分開。”
在這座古城里,兩個年輕人緊緊擁抱在街頭,似乎城中只有她和他,沖破世俗的眼光,只問內心所愿。
現實是,幾個人影在街邊的屋子里晃動,仿佛無視了街上這對輕聲軟語的情侶,也有人正偷偷地躲在屋子里的木窗邊,門邊,以一種異樣的眼光注視著這兩個人。
…………………………………
唐生、李蕭、上官清到了劉宅。
孫正正在一條走廊里吩咐幾個傭人去廚房準備早餐,看到三個人來了宅子,又讓傭人多備了三個人的早飯。
唐生走近他,對方的眼睛下有一層明顯的黑眼圈。
他告訴唐生,城里各個城門和幾個路口,以及發現尸體的斷頭墻現場那,現在都有人值守著,而知道死人這事的所有人,包括劉家,都會保守秘密,這點請放心。
孫正還告訴他,村民一向聽村委會和劉家的話,不會多問,所以基本呆在自己家中或鋪子里,如果有人詢問原因,這邊會守口如瓶,借其他理由搪塞過去,以免真的引起大家的恐慌,畢竟蔣志堂已經失蹤好幾天了,林新蓮的死要是傳出去,一些人可能會各種猜疑,甚至慌亂。
孫正也告訴三個人一件事,一個本要去值守瀑布那邊通道的傭人急急跑了回來,說石門旁的機關損壞了,石門無法打開。他正要把這事告訴劉老。
唐生點了點頭,“我們已經知道了,劉老現在在哪?”
孫正指了指宅子的書房方向,“老爺和晴空師父在書房里,估計也是一夜無眠。”
“那黃夫人和劉小姐呢?”李蕭在孫正旁邊問了一句。
“她們在自己房間休息。”孫正神色有些疲倦,“先生回來后,夫人和他吵了幾句,先生去了一處園子,估計夫人這會兒可能在小姐房間吧。”
“晴空師父一直在這?”
“是的,他陪著老爺,空明小師父先回慈善堂了。”
唐生又問他,“石門旁損壞的機關,有人能修復嗎?”
上官清這時靠在走廊一根柱子旁邊,歪著頭看著面前三個人,若有所思。
“這通道機關是民國初年的時候劉家祖上建的,所以也只有老爺清楚,不過不知道能不能再讓石門開啟,我聽老爺說過,這機關精巧,一旦損壞,修復難度很大。”孫正回答道。
“城里還有其他出去的路嗎?”李蕭雖然已經得知這城里通往外界的出口只有瀑布通道那邊,他還是想再問一下,或許周阿九老了,沒記清楚呢。
他得到的答案差不多。
“這城有三個城門,只有你們進來的南門通著瀑布方向,出口的話,據我所知,只有那處通道,其他兩個城門外面是山林,斷頭墻那邊也是山林,進了林子會越走越深,繞不出去的。”
唐生沉了沉神色,覺得還是要直接問劉應恒,“孫管家,麻煩帶我們去見下劉老。”
“好,跟我走吧。”
孫正帶著三個人往走廊一邊走。
一路上,上官清見唐生沉默著,她這回輕聲地問了句,“你是不是覺得這事不簡單?”
唐生抬頭,眼中有些贊同的神情,“你也這么想?”
“嗯,你相信這些人的話嗎?”上官清看了看前面帶路的孫正,還有附近幾個路過的傭人,“我說的這些人,也包括周阿九他們。”
“只能信一半吧,這一半中,可能也半真半假。”
“同感,人心不可測啊。”
唐生和上官清在輕聲交流,李蕭湊近了,悄悄問道,“說什么呢,不帶我。”
見兩個人默默搖頭,他一撇嘴,不再問了。
三個人跟著孫正來到了一間雅致的書房。
劉應恒和晴空正坐在里面,似乎在商量什么事情。
孫正上前告知了機關損壞的事,唐生在一旁提出能不能修復機關,劉應恒和晴空一樣,聽到這個消息一臉吃驚。
他告訴唐生,機關和通道是他家祖上設置建造的,每年他都會親自檢查機關是否能正常使用,今年也一樣,但他沒想到這機關會被損壞,必須去通道那邊再次檢查才能確定是否有修復的可能。
劉應恒正想起身出門,晴空合了合掌,對他說道,“年紀大了,還是休息會兒再去吧,事情已經發生,太急沒用。”
“老爺,要不先吃點早飯吧。”孫正在旁邊說道。
“也好。”劉應恒低頭嘆了口氣,似乎是振作了下精神,讓唐生他們三個人和大家一起先用早餐。
唐生、李蕭和上官清都沉默著,跟著大家來到了一處小廳堂用餐。
這處小廳堂的裝飾布置比村子里劉宅那個吃飯的飯堂更淡雅精致,空間也要大一點。
進去時,劉常仁也來了,臉色像烏云一樣沉悶,兩只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黃淑瑾和劉玉兒沒有出現,劉應恒問了句,服侍用餐的一個傭人回答,兩個人依然在自己的房間休息著。
劉應恒又嘆息了一聲,讓孫正帶著傭人把早餐送去她們的房間。
和平時在劉家用餐不一樣,這回幾個人吃飯時都不怎么說話,而且更沒有了前幾次的客套和家常話,都各自吃著,尤其劉常仁,感覺像是個機器人,在麻木地機械式吃飯。
晴空朝他低語了幾句,似乎在安慰他。
劉常仁這才回過神,輕輕點了點頭。
這飯吃的死氣沉沉。
唐生和上官清一直默不作聲,李蕭本想說幾句,話到了嘴邊,看看這兩個人,也不想說了,低頭接著吃包子。
過了片刻,幾個人正吃著,外面走進一個瘦瘦高高的黑皮膚男人,劉家的廚子,秦建山。
他朝唐生他們幾個人點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后走到劉應恒邊上,好像想說什么,又沒開口。
“怎么了?”劉應恒抬頭問道。
秦建山見劉常仁一直低頭自顧自吃著,晴空和唐生他們幾個這時候注意著他,他微微嘆了口氣。
“有什么事直接說吧,老秦,無妨的。”
聽劉應恒這么一講,秦建山點了點頭,“好,老爺,我剛才路過小姐的房間,廚房里送過去的早飯被小姐退給了門外的孫管家他們,說是夫人吃不下,讓拿回去,孫管家勸了幾句,夫人就,就。。。”
“就什么?”
劉應恒問著時,劉常仁抬起了頭,他看著秦建山,眼里暗沉沉的。
“夫人生氣了,出門說了幾句,又關上了門,小姐好像在里面勸著夫人,她也沒吃早飯呢,孫管家讓我過來跟您說一聲,他還在那勸著,哎。”
劉應恒黑著臉放下了筷子,瞧了眼他的兒子。
劉常仁好像一點反應沒有,低頭吃起了碗里的菜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