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生搖了搖頭，他把昨天在周記鐵鋪外詢問陳小京幾個問題后，對方作出的回復說了出來，“昨天，我和陳小京聊天時，他無意中提到了村民小晴家的那條黃毛矮腿狗，體型很小但很兇，按照陳小京的話說，村里只有一個人能降服它。后來我好奇，問了這個人的名字，他說就是你。于是我又問他，你平時去不去八方餐館吃飯，陳小京說他只見過一次。那一次，他抱著那只叫圓圓的貓去八方餐館，貓一下子跑進了后廚，他去抓它，就在那個時候，他看到你和蔣志堂正坐在后廚吃著林新蓮做的花團，你當時吃得津津有味，還說了句很好吃。貓就在你們旁邊，正和小晴家那只狗搶食吃，貓和狗搶食，聲音越來越吵，當時吃著花團的你對那只狗喝了一聲，狗立馬就變乖跑走了。所以，你也愛吃林新蓮做的花團。”

孫正聽完，他的嘴角動了一下，微笑道，“。。。好，就算我也喜歡吃林新蓮做的花團，又怎么樣呢，你不是還懷疑阿九爺他們嗎？”

“幾個人都有嫌疑，所以用了排除法。”唐生說道，“首先第一位，蔣志堂。他已經失蹤好幾天了，雖然也存在殺害林新蓮的概率，但極低，他和林新蓮彼此深愛，眾所周知。第二位，周阿九，他雖然九十幾歲了，走路也不太穩當，可他家祖上是開鐵鋪的，精通兵器制造，刀，劍，還有各種類似飛鏢的暗器，或許我們一直被他表面上的神志不清，年老體弱所騙，或許他是裝傻，實際腦子明明白白，有功夫，還能麻利地使用暗器、刀這些。不過，也是昨天，我去了趟周記鐵鋪，周阿九和清覺寺里照顧他的空明都在，我們聊了幾句，我提到了花團，空明便說，因為周阿九愛吃林新蓮做的花團，所以每年她都會多做些，她會給空明的師兄，他師兄再給周阿九。還說林新蓮第一次帶著自己做的花團去清覺寺的那年中元節，空明的師兄不在，她看到空明和周阿九都在，于是就拿出一個花團想給空明吃，但周阿九突然打噴嚏和咳嗽，他忙著照顧周阿九，并沒有吃上。”

“什么意思？”孫正一臉不明白的表情。

“不著急，接著往下聽。當時我產生了一個疑問，林新蓮和蔣志堂以前常去清覺寺，也會看望周阿九，但為什么她做好花團后先要給空明的師兄，他師兄再給周阿九，這不多此一舉嗎，林新蓮大可以直接把花團給周阿九，為什么要經過他人手轉送？之后我問了空明，他說出了原因，原來每年中元節前后這三天，林新蓮有個個人習慣，就是她會在頭發上抹上自己做的一種香油，然后和蔣志堂一起來古城里祭祖。一般人聞到這種香油只會覺得有股香味，但周阿九患有香粉過敏癥，他對林新蓮頭發上抹的香油也過敏，可林新蓮不知道，直到她第一次帶著做好的花團去清覺寺，見到了周阿九和空明，她拿出一個花團想給空明吃，旁邊的周阿九因為距離林新蓮很近，聞到了對方頭發上抹的香油，很快打噴嚏和咳嗽起來，而且咳嗽持續了一兩天，用了藥才有所緩解。后來清楚這個情況后，林新蓮十分愧疚，所以那年之后，每年中元節她都會把做好的花團給空明的師兄，再讓他轉送給周阿九。”

唐生頓了下，看了看孫正的神情。孫正的眼神晃過一絲緊張，不過這種緊張轉瞬即逝，很快他的眼神又變得冷靜起來。

唐生接著說道，“假設前天晚上是周阿九殺了林新蓮，那他肯定會和林新蓮近距離接觸。我們查看過她的尸體，當時頭發上的確有香味，周阿九聞到她頭發上的那股香油后過敏癥會發作，那么之后他會打噴嚏和咳嗽，并且持續很長時間。而那天晚上，我趕到這里見到正堂中坐著的周阿九時，他臉色正常，沒打噴嚏也沒咳嗽，而且昨天見到他也很正常，證明他至少在那個時間段沒有接觸過林新蓮，這算排除了他的嫌疑。”

李蕭在旁邊聽著，眼睛依然盯著孫正，防止他有什么突然襲擊，即便這個劉宅的管家平時看著待人彬彬有禮，做事周到細致，處理事情會考慮到大家的需求，不會兇巴巴的或者擺架子，現在他覺得，孫正的偽裝實在太好了，以至于他壓根沒想過這個人和兇案有關。

管家這個角色，每個人都熟悉，可每個人都沒怎么在意，就像酒店或餐廳的服務員，隨時隨地在服務客人，客人也習慣了，在別人眼里，服務員有時候便處于一種有需要但又顯得透明的角色狀態。

他心里想著，旁邊唐生已經說到了第三位懷疑對象。

“第三個人，劉玉兒。她基本了解自己父母和林新蓮之間的關系，某種程度上，她可能討厭甚至仇恨林新蓮。案發那天晚上，我在宅子的一處園子里碰到了她，當時她一身白衣，后來有個傭人過來，發現劉玉兒穿的是一雙淡粉色鞋子，就說她換成這身衣服的話，還是穿白色鞋子。當時我沒在意這句話，后來想想，那晚劉玉兒本來不穿白色衣服，之前應該穿了另一件衣服，后來才換了。這樣又回到了同一個問題，那晚林新蓮的頭發上抹了香油，如果殺害林新蓮的是劉玉兒，那么她的衣服上估計會沾上這種香味，她發現后便換了一身衣服。”

“這么看，不是小姐更有嫌疑嗎？”孫正的面色有點變化，問唐生。

“到你了，第四位。”唐生沒有回答他的提問，“當我知道你也愛吃林新蓮做的花團后，我查看過你住的這個房間，發現衣柜里的一件衣服上有股淡淡的香味，正好是死者頭發上的那種味道，說明你和死者近距離接觸過。”

“接觸過就是兇手嗎，太荒謬了。”孫正淡淡地笑了笑，“還有唐警官，你什么時候來過我的房間？雖然是警察，但也不能偷偷摸進人家屋子里吧。”

“不好意思，設了個局。”一直站在旁邊聽著的李蕭插嘴道，“昨天下午，我和我表姐，還有秦建山，因為綠豆湯的事情在走廊里吵起來，引來了不少人。有個傭人通知了正在房間的你，所以之后你也來了，就在那個時候，唐生拜訪了這里。”

孫正想到了昨天下午那番場景。傭人通知他后，他到了那處走廊里，當時李蕭和上官清在吵嘴，秦建山在旁邊時不時勸幾句。李蕭和上官清斗嘴他見過一兩次，所以沒懷疑什么，自己也勸了幾句。

原來如此。

他的眼神里露出開始冰冷的笑意，“你們真是夠了，兩位警官，阿九爺都九十多歲了，和林新蓮也沒仇沒怨，你們竟然懷疑他，我和林新蓮也沒仇沒怨，你們也懷疑我，小姐平時和林新蓮的關系還不錯，你們也懷疑她，我看你們是沒有證據，亂講。”

唐生已經發現了他眼神里慢慢顯出的敵意，“剛才我說用了排除法，還沒說完。周阿九、蔣志堂被排除后，你和劉玉兒嫌疑最大，然后昨天后半夜，也就是幾個小時前，我們發現你去了雜物房，過了會兒才出來。你是為了找到劉家的秘密才進去的，也是為了這個秘密接近蔣志堂和林新蓮，想從和劉家很熟的這對夫婦嘴里套出點什么，可是這兩個人影響了你的計劃，所以都被你殺了。”

孫正冷笑起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這是你荒唐的猜想吧！”

“那你不妨聽聽這個具體的猜想，幾天前，你早已經殺了蔣志堂，并且把尸體藏在了一個不容易找到的地方，我們進入古城的那天晚上，你在河邊殺了林新蓮，因為周阿九出現在附近，你發現他后來不及處理尸體，只能離開，回到宅子里，你又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生，去了前面的正堂。至于動機，前面說過了，是為了找到劉家的那個秘密，而蔣志堂夫婦兩個人成了你的絆腳石。”

“簡直一派胡言，我大半夜去雜物房做什么，是你們發現有人到雜物房，認錯了，是別人吧！還有劉家什么秘密，我不知道，唐警官，所有的這些都是你們的推想罷了。”

唐生點點頭，“你可以說是我們的推想，猜測，但現實是，你留下了證據。”

孫正的眼角突然抽搐了一下。

李蕭接過唐生的話頭，“我來說吧，孫管家，在檢查林新蓮的尸體時，我們發現她的右手中指的指甲縫里有些皮屑，應該是兇手在殺人時，死者掙扎過，接觸到了兇手的皮屑，并且留在了指甲縫里。而我呢從一個傭人那邊打聽過，你有皮炎，常留下皮屑，所以你也懂的，等出去后查驗就知道這是誰的皮屑了。”

“這算什么證據。”孫正笑了笑，“。。。啊，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我在街上碰到了林新蓮，我們就打了個招呼，有個小孩這時候從她旁邊跑過，她被撞了一下差點摔跤，我趕緊扶著她，她也本能地用手抓住我防止摔倒，可能當時我的頭皮屑落在了袖子上，她的手緊緊抓著我的袖子，估計那時候頭皮屑就進了她的指甲縫里。”

“哦呦，你可真能編。”李蕭拍了拍手。